第106章 还债（2）[第1页/共3页]

管家的算盘子一敲，口里念叨：“八下八，八退一还二，三一三十一，九上四去五进一。算出来了，利钱加本金，一共一九块袁大头。枳壳大爷，你给钱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二爷爷对管家说：“管家，我也不难堪你，你开个恩，好歹把利钱免掉。至于成本，本年还三块光洋，剩下的，来岁再还。”

管家说：“我是没打错的！我在长沙城里，当过洋行的大班，打了十几年的算盘子，向来没有出过不对！”

剪秋说：“大管家，既然你如此不进油盐，我奉告你，枳壳大爷的命，值不了六块光洋，你的命，只怕一块光洋都不值。枳壳哥哥，你赔管家，玩几招，我倒要看看，谁的命，值钱。”

管家未猜想到，一个诚恳巴交的泥腿男人，算盘珠子拨得比弹琵琶还要清脆。打完算盘，我二爷爷说：“管家，我打出来的成果，与你打出来的数，如何相差两块多？你要不要再打一次呢？”

剪秋对我大爷爷说：“老哥哥哎，我们西阳塅里有一句老话说，树无钻底根，人无过后恩。天下上的人都一样，明显晓得那些种田的赤脚板男人，穷得叮当响，饿得做鬼叫，向来没有挺直过脊梁骨，过几年站着做人的日子，一向是在烂泥巴里，跪膜拜拜，官家，财主，借主，不汲引不算，还伸出细弱的大腿，把我们这些贫苦百姓，猖獗往烂泥巴里踩，非要踩到阎王的十八层天国上面去，他们才舒畅呢。”

这个时候，一贯竖着生、站着活、立着死脾气的我大爷爷，虎眼一瞪，建议霸蛮脾气来：

“本来，杨家乞贷给我枳壳大爷，是瞧得起我，我还念着杨家的三分恩典。”我大爷爷说：“你代表店主，坐地收债，也是天经地义。我看你这小我，上嘴唇顶着天，下嘴唇贴着地，中间满是你的嘴，能够吞尽统统的物和事。如许吧，你归去，把算盘子练好，会打了，打对了，再次找我。”

我二爷爷说这话，实际上是给管家台阶下。我大爷爷在中间说：“尿胀货，你真有本领，手里一团小棉花，醮点冷水，在雪地滚来滚去，滚出来的雪球，比天还要大个框框呢。”

“南星老爷，顺吃等死一辈子，还值得风景大葬？我看呢，挖个坑，埋几捆稻秸秆，也大大的值了。”我大爷爷说：“当年，我叔爷爷，在湘军大将杨昌濬部下当前锋官，胳肢窝里孵得出鸡崽崽的血性男人，自从走上兵马通衢，走到潭州府，走到宜春府，走到江州府，杀到石头城，挨了多少刀砍？挨了多少箭谢？在攻打石头城上的承平军时，人在云梯上，一块两三百斤的大石头，打在天灵盖上，白的脑浆，红的鲜血，溅得满墙都有。你的店主当然命好，做了将军，做了道台，做了巡抚，做了兵部尚书，做了太子太傅。领着俸禄，领着封地，公开下，收着黑心的小钱钱，建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蓬卢府，天然是风风景光过日子。一将功成万骨枯，现在，蓬卢府的人，从不去扪得本身的知己，替曾经帮你们打天下而死去的人想想，你这个当管家的，就像蚂蟥听水响，急仓促过来吸血。算盘子一响，四上一去五进一，真梆硬的钱，像催命鬼一样，只晓得喊，快点拿钱来，快点拿钱来！我这个家庭，能够说，敲壁无土，扫地无灰。不是每个空埦子，都长了一个大萝卜，顺手能够拔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