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乡愁图[第1页/共3页]
吸完一斗,再吸一斗,还吸一斗,滑石痞子半闭着嘴巴,抬头朝天,老半天不作声,嘴里、鼻孔里,渐渐地漏出烟雾,比及烟雾漏完,才完整伸开嘴巴,大声喘气,按着就是一场狠恶的咳嗽,咳得眼角上出了泪水。咳完后,吐出一团荷包蛋一样大的浓痰,用快穿底了的布鞋底擦拭洁净,才伸出瘦脖子,说:
我大爷爷平时吸的烟,是自家种的旱烟,又叫山烟,辛辣,够劲,劲呛。卷喇叭筒的纸,先是一本《三字经》,后是一本《增广贤文》。由此可见,我大爷爷满肚子都是诗文和古训呀。
吸上山烟,才会给男人兴旺的力量。
我大爷爷记得,女贞这个花一样的外孙女,当真有效。那是她八岁还是九岁的时候,随奶奶瞿香来添章屋场,给舅爷爷祝寿。女贞用一片大荷叶,包着一份特别的礼品,翻开一看,是一包半干半稀的黄牛粪。
滑石痞子的爷老倌子,曾经在东京做过联盟会的会员。滑石痞子本人,在南京一住就是十几年,早就喜好加了香料烤炒的卷烟。
生发屋场的生发饭铺,掌柜是滑石痞子。唷嗬咧,他白叟家一年四时,喜好弯着个筲箕子腰,双手反套在后背的袖笼里,像个吃禾叶子的老螳螂,一步一点头,走十几二十岁,打一个清脆的喷嚏,打完喷嚏以后,高叫道:“哪个女人又在和我合八字?”
滑石痞子不管家中有事没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如此,迟早各一次,往我家添章屋场跑。他那瘦竹杆样的女人,坐在竹椅子上,巴掌拍在膝盖骨上,谩骂老男人:“你是怕脚板内心的虫子,不得死吗?又出去病笃呀。”
任何事,风俗了就好。滑石痞子的老堂客们,晓得本身的老倌子,喜好出去病笃,就他去病笃吧。偶然候,老倌子没有定时出去病笃,老帽子便催促:“如何还不出去病笃?”
上夜课农夫大哥,农夫大嫂,陆连续续拜别。留下女贞、党参、剪秋、我二伯父瞿麦,兴趣勃勃,还在筹议甚么奥妙大事。
吐完一口大大的浓痰,滑石痞子用脚尖把浓痰拖成一个赞叹号。
烧剩下的柴炭头,通红通红,用火钳夹在碗中,一擦、一抹、一转、一拭,海岸线和褶皱线,消逝不见了。这个别例,剪秋族长的父亲雪胆老倌子说,那是一个山顶洞人的老倌子教的。
喝完浓茶,就该好好享用一口好烟。
固然说,吸卷烟不过瘾,但是,滑石痞子每天奉上六斗好烟丝,就是天大的情面呀。若不晓得滴涓之恩,当涌泉相报,这类人,与植物有甚么辨别呢?还不如养一条看门的狗,狗都晓得摇尾巴呢。
按例,滑石痞子再装满一斗烟丝,将铜烟壶、油纸包、纸媒子,递给我大爷爷枳壳老倌子。
收回来的粪便,倒在大粪缸内,让其发酵。以后,浇在刚烧好火土灰堆上,那但是一等一的水稻底肥、追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