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父债》[第1页/共2页]

暴雨砸在违章搭建的铁皮屋顶上，林小满抱着骨灰盒缩在墙角。诺基亚俄然亮起，主动发送的定时短信跳出来："冰箱第二层有饺子，你最爱吃的三鲜馅。对不起，爸爸爱你。"

七岁那年，林建国扔下他们母子去了深圳。母亲抱着高烧不退的他跪在火车站，月台上的积雪渗入了她的棉裤。厥后每个月邮局都会送来皱巴巴的八百块钱，母亲总把汇款单撕得粉碎，却在他肺炎住院时红着眼翻出存折。

"病人有东西要给你。"护士递来密封袋，内里是张泛黄的合影。照片边沿被摩挲得发白，七岁的他坐在林建国肩头，背景是游乐场的扭转木马。后背用圆珠笔写着："2005.4.7，小满第一次吃。"

他抹了把脸站起来，羽绒服里的棉絮从袖口钻出来，像飘着雪的柳絮。隔着ICU的玻璃，他瞥见浑身插满管子的男人，监护仪的红光映在对方凸起的脸颊上，那张与本身七分类似的面孔陌生得可骇——这个叫林建国的男人，是他二十年人生里最熟谙的陌生人。

他冲到锈迹斑斑的冰箱前，结霜的保鲜盒里，四十个饺子冻成了冰坨。最上面压着存折，余额恰好是九万八。最后一笔存款日期是1月23日，附言写着："给小满交学费"。

承平间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法医解开寿衣时，林小满瞥见父亲胸口狰狞的刀疤。三年前催债人的砍刀本该落在他背上，是俄然呈现的林建国扑过来挡住了那一击。当时他觉得又是追债的苦肉计，直到现在才看清伤口缝了二十八针。

病院的消毒水味道刺得人鼻腔发酸，林小满攥着缴费单蹲在ICU外的走廊里，手背上的冻疮蹭在起球的校服裤上，排泄血丝。正月里的北风顺着窗户缝往里灌，他望着缴费单上阿谁血淋淋的"九万八"，俄然想起五年前母亲咽气时攥着他的手说："别怪你爸。"

玻璃幕墙外的霓虹灯在凌晨三点仍然闪动，他缩在墙角数着劈面写字楼的灯光，第一百二十三盏燃烧时，护士站的挂钟响了四下。怀里的诺基亚3310震惊起来，是班主任的短信："下周一再不交学费，校长说要打消你的保送资格。"

监护仪收回刺耳的警报声时，林小满正把卖血得来的两千块塞进免费窗口。主治大夫举着病危告诉书冲出来，他具名的钢笔是从护士那边借的，笔帽上还沾着碘伏的褐色陈迹。

"林总十年前就是上市公司股东。"状师指着消息照片里剪彩的男人，"这些年他装成赌鬼，是怕仇家找上你们母子。"牛皮纸袋里掉出母亲当年的病历——癌症手术费六十万，缴费人是林建国。

骨灰盒领返来那天，状师在城中村的违建房找到他。三十八本房产证摊开在霉湿的床板上，深圳四套江景房，上海八个商店，另有香港浅水湾的别墅。泛黄的遗言写着："统统遗产归儿子林小满，只要他肯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