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最后一场雪》[第1页/共2页]
最后一次见黑豆是立春那天。催债的人砸碎了阁楼玻璃,北风卷着雪花灌出去。黑豆俄然烦躁地绕着我转圈,俄然咬住我裤脚往门外拖。在楼梯拐角处,它猛地将我撞向堆满杂物的角落。钢管砸下来的闷响和骨头碎裂声同时炸开时,我的天下只剩下漫天的猩红。它瘫在血泊里,半边身子被生锈的铁架压着,却还在尽力抬头够我的手指。
抢救室的荧光灯下,兽医摘掉口罩:“内脏分裂,安乐死能少受点罪。”我跪在地上攥着它独一无缺的左爪,那上面还留着客岁除夕我不谨慎烫伤的疤痕。黑豆的瞳孔已经开端分散,却挣扎着用最后力量把头靠在我膝盖上,尾巴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悄悄扫了扫,像畴昔五年每个等我回家的傍晚。
当黑豆第三次把带血的硬币放在我枕边时,我发疯似的翻遍它满身,终究在耳后发明藐小的针眼。宠物病院的练习生偷偷奉告我,比来有帮人专门抓流浪狗试药。我抱着它哭到抽搐,它却舔去我的眼泪,用残破的爪子悄悄拍我手背,像在说“没事的”。
黑豆是条流浪狗,精确地说,是五年前我在渣滓堆旁捡到的。那天我刚被第三家公司辞退,蹲在巷子口啃冷掉的包子,它就那么瘸着后腿蹭过来,右眼糊着脓血,尾巴却摇得像螺旋桨。我脱下外套裹住它冲进宠物病院,大夫掰开它腐败的眼皮点头:“眼球保不住了。”手术费花光了我最后的积储,但当我看着麻醉未退的它用剩下那只虎魄色眼睛望向我时,俄然感觉这都会不再那么冷了。
变故来得比倒春寒更猝不及防。那天我搬着快递箱踉跄了一下,后腰俄然像被电锯劈开。诊断书上的“腰椎间盘凸起晚期”刺得我面前发黑,大夫说再干重活能够瘫痪。黑豆仿佛发觉到甚么,开端每天拂晓前溜出去,等我挣扎着起床时,它已经叼着沾露水的塑料袋返来,内里偶然是半块面包,偶然是便当店丢弃的临期饭团。直到某个暴雨夜,它浑身湿透地撞开门,右前爪血肉恍惚地蜷着,嘴里却紧紧咬着一袋儿童退烧药——那晚我烧到39度。
火化炉的烟囱升起白烟时,本年的第一场雪落了下来。我把装着黑豆骨灰的玻璃瓶挂在胸前,它曾用体温焐热的位置现在空荡荡地发冷。巷口渣滓堆旁有只瘸腿的小狗在翻找食品,右眼蒙着阴翳,尾巴却摇得像螺旋桨。我回身走进风雪里,胸前玻璃瓶俄然变得滚烫,恍忽间闻声身后传来熟谙的咕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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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阳光斜斜照进狭小的阁楼窗棂时,我伸直在陈旧的棉被里数着暖气片上的冰裂纹。暖气已经停供三天了,房东在楼下骂骂咧咧地摔着门,说再交不出房租就连人带狗一起滚出去。我伸手摸了摸床边,一团毛茸茸的温热立即贴上来,黑豆把湿漉漉的鼻尖抵在我掌心,喉咙里收回咕噜咕噜的安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