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最后的硬币》[第1页/共2页]
"爷爷吃糖。"小满踮脚往他嘴里塞了颗生果糖,玻璃纸在月光下泛着彩虹般的光芒。高振国俄然想起阿谁飘着合欢花香的夏夜,秀云偷来半块苏联巧克力,熔化的糖浆沾在她唇角,比上甘岭的月光还甜。
军大衣内侧的补丁被血渍渗入时,高振国正跪在结冰的渣滓箱旁。那双充满冻疮的手死死攥着个铁皮盒,盒里除了铜钱,另有张泛黄的合影——1953年的战地病院,穿白大褂的女人眉眼和顺,胸牌上"林秀云"三个字被摩挲得几近消逝。
暮色像一张渗入陈油的旧报纸,将巷子绝顶的成品站裹得密不通风。高振国伸直在锈蚀的铁皮棚檐下,数着明天捡来的易拉罐。铝罐碰撞的声响像极了朝鲜疆场上弹壳落地的声音,他下认识摸了摸左腿——那边有条贯穿伤,每逢阴雨天就疼得像被铁蒺藜几次刺穿。
雪粒子开端砸在铁皮棚顶时,高振国摸出贴身口袋里的存折。泛黄的纸页上歪歪扭扭写着"高小满",这是他偷偷去社区办公室查字典学会的三个字。每月15号邮局开门最早,他总要赶在环卫车来之前,把攒了整月的硬币换成纸币,再汇往邻省的孤儿院。
"爷爷!"脆生生的童音刺破暮色。小满抱着半袋橘子,辫子上的红头绳在北风中乱颤,"张奶奶说橘子酸,让我扔了......"高振国浑浊的眸子动了动,参军大衣内袋取出个铁盒。盒盖上"抗美援朝记念"的金漆早已班驳,内里整整齐齐码着五枚铜钱,这是他用废报纸跟收褴褛的老王换的。
"橘子要剥皮。"他沙哑的嗓音像是砂纸摩擦铁器,充满冻疮的手工致地剥开橘瓣,将果肉塞进小满嘴里。女孩母亲客岁跟货车司机跑了,父亲酗酒成性,整条巷子只要这个捡褴褛的老头情愿让她钻进披发着霉味的军大衣取暖。
巷子口的冰雕展准期揭幕那天,有个戴红头绳的小女孩蹲在渣滓箱旁。她当真地把橘子皮码成小山,对着虚空轻声说:"爷爷你看,本年的冰灯多亮啊。"
殡仪馆的人来抬尸体时,铁皮盒从生硬的指间滑落。五枚铜钱叮当作响,存折里每月按期汇出的数字永久停在"2025年1月15日"。穿礼服的年青人捡起泛黄的合影,照片后背有行退色的钢笔字:"等天下束缚了,我带你去哈尔滨看冰灯。"
"这是能拯救的盘尼西林!"影象里的炮火声中,女大夫扯开染血的绷带。他记得本身咬住木棍时,尝到的不是血腥味而是她发梢的消毒水气味。撤退号令传来那夜,秀云把全数药品缝进他的棉衣:"带着伤员先走,我......我随后就来。"
"老高头!"收成品的王瘦子踹开铁门,靴底沾着化雪的泥浆,"上回你说的那批铜钱......"高振国俄然狠恶咳嗽起来,指缝间排泄的血丝在雪地上绽放暗红的花。王瘦子瞥见他怀里暴露半截的病危告诉书,鼻孔里哼出嘲笑:"装甚么狷介,还不是要拿家传物件换棺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