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外公去世(中)[第4页/共5页]
二姑妈带来的珐琅盆惊飞了梁上家燕。盆底糊着层发硬的糨糊,混着玄月幼时的算术草稿纸。“九八年发大大水,你外公抢出这个盆当澡盆。”她抹着眼泪敲响盆沿,铁勺刮擦声里竟飘出《九九乘法表》的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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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玄月冒雨冲进柴房取孝布时,撞翻了角落的腌菜坛。泛着霉味的陶罐里,整整齐齐码着她从小到大的练习簿:一年级田字格本上画着太阳似的圆圈,是外公仿照她写的“日”字;初三物理条记扉页粘着片枯叶,后背是白叟用烧火棍烫出的歪扭笔迹——“闪电是天上的灯”。
床头的闹钟指向凌晨三点十五分,恰是外公昨晚咽气的时候。瓦顶传来雨打芭蕉的闷响,雨点砸在铁皮屋檐上像琵琶抡指,现在却成了送葬的鼓点。她摸到窗台上晒干的艾草,客岁端五和外婆采药时扎的,叶脉里还凝着白叟说“驱邪”时的唾沫星。
(四)
“孝子摔盆——道公拖长的尾音惊起满院鸡鸭。大舅高举瓦盆的手俄然僵住,陶器裂缝里卡着半截粉笔头,是外公生前在门槛教她写名字用的。瓦盆坠地的脆响中,数学公式的碎片与陈皮糖渣齐飞,混着公鸡俄然的啼鸣,在青石板上炸开运气的谶语。
露水还在竹梢凝着霜,道公的铜锣便惊飞了檐角家燕。小娘舅攥着孝杖站在天井,看舅公们把棺材抬上两条春凳。桐油刷过的棺木在晨光里泛着寒光,她俄然发明侧板有道倾斜的刻痕——是十岁那年偷玩篾刀留下的,外公当时用松脂细细弥补,说等小九出嫁时要当嫁奁。
当道公摇响最后一声法铃,八仙桌上的珐琅缸俄然颠覆。褐色的药渣在青砖地上漫成河网,玄月的倒影碎在波纹里,恍忽瞥见外公蹲在灶台前煎药的模样。白叟总把药渣倒在特定方位,说“要让病气顺着龙脉走”——现在这些蜿蜒的陈迹,正连成她从老宅到考场的线路图。
外婆正跪坐在蒲团上添灯油,玄月的目光扫过白叟佝偻的脊背,瞥见她脑后新添的几绺白发混在旧年的银丝里,像初冬的霜落在陈年的雪上。
晨雾漫进房间时,棺材方向的锯木声俄然短促如马蹄。玄月数着心跳频次,发明与病院里监护仪警报完整符合。她咬破舌尖在功课本上画函数图象,鲜血在坐标系上晕染出心电图的模样,最后的波峰停在抛物线顶点。
“归去睡吧。?";外婆放下油勺,青瓷灯盏里的火苗跟着晃了晃。玄月刚要开口,喉咙却哽着团棉花似的发不出声,只胡乱点头。白叟起家时扶着供桌边沿借力,漆木桌面收回轻微的嗟叹,惊得烛火猛地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