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荒宅夜雨[第1页/共2页]
那宅门的门楣之上,高悬着一块牌匾,上面用金色油漆誊写的“怀德堂”三个大字已然班驳不堪,好像生了一层厚厚的皮癣。门口两侧吊挂着的两盏灯笼也早已褪去了本来素净的色彩,现在正在暴风当中不断地打着旋儿。
卯时鸡鸣前,沈明德在祠堂找到了泉源。退色嫁衣不知何时穿在了等人高的纸扎新娘身上,惨白的脸子用胭脂画着夸大的笑。供桌香炉里插着三根新燃的线香,灰烬在地上拼出个歪扭的"逃"字。
戌时三刻,夜色渐浓,万籁俱寂。他谨慎翼翼地走进东厢,借着微小的月光开端清算起来。颠末一番尽力,终究腾出了一块能够躺下歇息的处所。
他缓缓移步走向西厢,当伸手悄悄推开那扇略显陈旧的房门时,伴跟着一阵刺耳的“吱呀”声,一股陈腐腐朽的气味劈面而来。透过那扇窗户上残破的窗棂纸洞,模糊约约能够看到内里透出一抹猩红色的光芒。可当他想要细心瞧个清楚的时候,那抹红光却又如鬼怪普通快速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此时,一阵如有若无的哭声传入了他的耳中。开初,他还觉得只是四周的野猫在叫春,但跟着时候的推移,那哭声越来越清楚,垂垂地他听出来这清楚是一名女子抬高了嗓音在哭泣抽泣。那哭声时而在天井中飘零,时而又紧贴着窗户根部传来,仿佛阿谁女子正环绕着这座房屋盘桓不去。
当他用火折子点亮墙角处的神龛时,刹时被面前的气象惊呆了。只见铜炉里的三炷香竟然在没有风的环境下自行燃烧起来,袅袅青烟笔挺地升腾而起,好像三把锋利的利剑直刺向房梁。
再看那门前的石阶裂缝之间,竟有一丛丛野生的蒿草肆意发展而出,高度足足达到了半人之多。但是,令人感到奇特的是,那门上的两只门环倒是涓滴不见铜绿之色,反而光滑锃亮,就好似常常被人用手摩挲普通。
“叨扰了……”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抬手悄悄地扣响了那扇大门上的门环。只听三声清脆而又清脆的拍门声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阵悠长的余音,在这空荡荡的天井当中荡漾起层层波纹。
而更令他感到惊骇的是,怀中的铜镜一向在不断地突突跳动着,仿佛有甚么可骇的东西即将突破镜子的束缚,喷涌而出。
贰心中一惊,仓猝将铜镜翻转过来检察。只见镜背上雕镂的戏水鸳鸯,其眸子不知何时竟出现了诡异的血红色光芒,令人毛骨悚然。
乾隆四十六年秋,寒鸦驮着暮色掠过芦苇荡时,沈明德正深一脚浅浅地跋涉在泥泞官道上。驴背上藤箱里的《四书章句》浸了水汽,沉得像是装满了生铁。他抹了把糊住眼睛的雨水,靛青直裰下摆早被路边蒺藜划成碎布条,暴露冻得发紫的脚踝。
"这雨若再下半个时候……"他攥紧油纸伞的竹骨喃喃自语,伞面却俄然收回裂帛般的嗟叹。昂首望去,伞顶破洞正排泄墨汁似的雨滴,凉丝丝砸在鼻梁上。二十大哥伞毕竟是撑不住了,伞骨接榫处模糊透出朱砂画的驱邪符——临行前母亲跪在祠堂描了整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