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被遗忘的手艺[第1页/共4页]

回村的路上，龙放心的手机响了。广州的工友阿昌发来视频，镜头扫过他们曾经扶植的CBD，最后停在某栋玻璃幕墙大厦上："瞥见没？32层是我们浇的混凝土！"

弹线时，血墨在木料上留下清楚的陈迹。月光下，那道线微微发亮，像条通往畴昔的隧道。龙放心俄然明白父亲为甚么总在入夜后干活——月光能让木纹显形。

龙放心决定复刻图纸上的一个构件。他选了最简朴的垂花柱，但下料时就出了题目。电锯在杉木上吼怒时，吴晓梅捂着耳朵冲出去。

她从围裙口袋取出个蜡封的竹筒，挖出团虎魄色的东西。这是用蜂蜡、松香和牛骨粉调制的苗家木胶，闻起来像陈年的蜜。龙放心重视到她搅拌胶体时，手腕上的疤跟着筋络起伏。

两种胶在木板上泾渭清楚。父亲东西箱里的鱼鳔胶呈乳红色，像广州茶馆里的虾饺馅；吴晓梅的苗胶则透明如糖稀，内里悬浮着藐小的金点——厥后他才晓得那是野生蜂巢的碎片。

东西箱藏在衣物上面。枣木匣子里的凿子摆列如牙齿，刃口闪着寒光。他拿起半圆凿时，指腹触到刻在铁颈上的"龙"字——不是简化字，是繁体"龍"的变体，最后一笔盘成云纹。

图纸后背有段退色的钢笔字："汉法为骨，苗技为魂，终不得分身。"落款日期是2006年3月——父亲归天前两个月。

后山的蝉俄然个人鸣叫。龙放心发明东西箱底层藏着把奇特的锉刀，刀身曲折如新月。他试着修整榫眼斜面，木头竟收回绵长的"吱——"，像一声被拉长的感喟。

5.汉苗榫法

第三天的傍晚，龙放心在刨凳腿时削到了食指。血珠溅在浅黄色的枫木上，敏捷被纤维接收，变成暗红的斑点。

吴晓梅正在院门口晾绣片。龙放心把东西箱放在她脚边，取出那把"蛇舌锉"。阳光在曲折的刀身上流淌，像条复苏的银蛇。

东西箱现在常驻堂屋。母亲给东西缝了青布套，每个套子上都用红线绣着东西称呼。奇特的是，她给那把新月锉刀绣的是苗文"ntiv"，吴晓梅说这是"蛇舌"的意义。

窗外的芦笙声俄然停了。他昂首瞥见吴晓梅站在院门口，蓝布包头下暴露惊奇的眼睛。她手里拎着的竹篮里，几株紫苏叶上还沾着晨露。

"你爸试了七年，才学会用我们的胶。"吴晓梅把胶抹在榫头上，行动快得看不清，"汉胶像水泥，苗胶像血脉。"她说这话时，阳光恰好照在板凳的接榫处，木纹俄然变得清楚可见——枫木的浅黄与杉木的淡红相互渗入，如同两种血液的融会。

修好的板凳放在堂屋正中，四条腿稳稳地咬住空中。母亲围着它转了三圈，最后从神龛里取了支香插在榫接处，青烟笔挺上升。

"要祭东西。"吴晓梅的声音从灶房传来。她正在帮母亲熬桐油，蒸汽里飘着刺鼻的味道。"你爸每次见血，都要在墨斗里滴三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