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离穗列车[第1页/共2页]
"后生你晓得为哪样苗家铜鼓底下要垫松枝?"白叟嚼着豆子问。没等答复又自顾自说:"怕惊着地下的祖宗。"豆渣沾在他发黄的犬齿上,像某种陈腐的符咒。
"凯寨。"龙放心顿了顿,"您听得懂浅显话?"
白叟从怀里取出铝制酒壶,拧盖时锈蚀的罗纹收回刺耳的摩擦声。"我儿子在番禺开剃头店。"酒气混着某种草药的苦涩在氛围中弥散,"你是龙家阿谁崽吧?鼻梁上的痣和你阿爸一个样。"
龙放心猛地呛住。不是为烟劲,是俄然想起父亲下葬时,本身正在银河CBD的玻璃幕墙后练习用粤语说"凌晨"。当时他觉得很快就能接父亲去住电梯房。
"到了。"白叟指向窗外。夜色中,芦笙的嗡鸣正从山坳里浮起来,如同某种来自地心的呼喊。
"抽这个。"白叟递来卷好的土烟,烟纸是撕碎的化肥袋内衬。龙放心接过期重视到对方小指缺了半截,断面平整得像被铡刀堵截。
硬座车厢里的氛围像被汗水浸泡过的抹布,湿漉漉地贴在每小我脸上。龙放心把编织袋塞进坐位底下时,闻声塑料布摩擦空中的声响,像是某种植物在哭泣。袋子里装着他八年广漂生涯的全数产业:两件退色工装、安然帽上剥落的卡通贴纸、半包没拆封的芙蓉王——那是筹办送给工头的春节礼。
"现在回也好。"白叟俄然用苗语嘀咕,"根断了就要归去接。"
"凯寨本年芦笙节要跳《迁徙舞》。"白叟俄然说,"你阿爸年青时踩鼓点最短长,能把铜鼓震得嗡嗡响。"
"瓜子花生八宝粥——"推车折返时,白叟要了包青豆。塑料包装在齿间扯开的声音让龙放心想起被城管充公的折叠凳,帆布面也是如许"刺啦"裂开的。
月台灯光透过脏污的车窗,在龙放心手背上投下栅栏状的暗影。他最后一次翻开手机相册,删除键悬在林妍笑容上方时,车厢俄然响起沙哑的合唱。后排几个民工模样的男人正对着抖音视频吼《春季里》,"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的副歌混着车轮撞击铁轨的节拍。
列车启动的惯性让白叟踉跄了一下。龙放心下认识扶住对方肘部,触到皮肤上颗粒状的老年斑。白叟顺势坐下,竹篓里传来玻璃瓶碰撞的脆响。
车窗外的告白牌飞速掠过,LED屏上的女明星正倾销楼盘。龙放心摸脱手机,锁屏还是和林妍在珠江边的合影。照片里他穿戴极新衬衫,领口别着她送的银色领针——现在那枚领针正沉在广州某条下水道里,和打翻的辣酱摊一起被冲进珠江。
列车开端减速,远处呈现零散灯火。龙放心摸出二十块钱塞给白叟:"您买包好烟。"白叟笑着推开,暴露牙龈上腐败的紫斑:"留着力量扛行李吧,凯寨的台阶比广州地铁陡多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