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那些事37《古井里的女鬼》[第1页/共2页]

井水黑得像是化开的墨汁。李屠户的牛皮靴刚沾水面，俄然有团水藻缠住脚踝。他骂骂咧咧去扯，却摸到把冰冷的头发——乌黑油亮，梳着待嫁女子的双螺髻。井壁排泄的水珠俄然变成血滴，啪嗒啪嗒砸在他油光光的脑门上。

货郎陈三挑着担子走过青石板路时，日头正暴虐辣地晒着柳溪村的瓦檐。蝉在槐树上扯着嗓子嘶鸣，可当他转过祠堂后墙，俄然感觉脊背发凉——那口被荒草埋葬的古井，井沿竟结着层薄霜。

陈三的扁担"咣当"跌落，竹篓里新收的碎布头撒了一地。他清楚瞥见井口飘着半截水红袖子，像是女子出嫁穿的绸衫，可风一吹又散了。老秀才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掐住他胳膊："那年我九岁，亲目睹着李屠户被拖进井里..."

陈三听着这些掌故，后槽牙直颤抖。暮色四应时，他瞥见井台飘着个穿红嫁衣的影子，金线绣的并蒂莲在月光下泛着寒光。那女子转过脸来——没有瞳人的眼睛白茫茫一片，嘴角却噙着笑，唇上胭脂红得像是要滴血。

"莫要近前！"老秀才张怀安颤巍巍拄着拐杖追来，衣袖里飘出线装书特有的霉味，"这井里锁着的，但是康熙爷年间就作怪的冤魂。"

陈三听着女鬼诉说，俄然发觉她颈间有道紫黑的勒痕。月光穿过她透明的身材，照见井底累累白骨——有戴银镯的妇人手腕，有孩童的虎头鞋，另有李屠户那把杀猪刀，锈迹斑斑地插在头骨上。

五更梆子响时，井口透进一线天光。芸娘的红衣垂垂淡去，最后化作井台上一朵将谢的杜鹃花。陈三瘫坐在地，怀里多了块羊脂玉佩，后背刻着小小的"芸"字。今后柳溪村再没人见过那口古井冒寒气，倒是村口地盘庙的供桌上，总有人摆着新奇的茉莉花。

谁料端阳节那日，顾家俄然退婚。有人说芸娘七夕那夜私会情郎，有人瞥见她裙角沾着夜露。老族长用拐杖戳着青砖地："我们柳溪村容不得感冒败俗的贱人！"芸娘抱着连夜赶制的嫁衣跳了井，鸳鸯戏水的红盖头飘在乌黑的水面上，像团凝固的血。

"芸娘啊..."井底传来幽幽感喟，惊得树梢昏鸦扑棱棱乱飞。李屠户发疯似的往上爬，麻绳却寸寸断裂。最后留在井台上的，是半只撕烂的千层底布鞋，鞋帮上还沾着暗红的胭脂。

"郎君可愿听奴家说个故事？"女鬼的声音像浸了井水的丝弦。陈三转动不得，闻到她身上如有若无的茉莉香，恰是姑苏城里"馥春堂"最时髦的头油味道。

康熙四十六年的春分，芸娘坐在绣楼里描花腔。窗外桃花开得正艳，她腕上的翡翠镯子碰到绷架叮咚作响。"蜜斯，顾家送来的聘礼到了！"丫环捧着描金漆盒欢天喜地跑来，盒里躺着对赤金缠丝镯，刻着"永结同心"四个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