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那些事47《狗耕田》[第1页/共2页]
破门板被顶开的刹时,李二牛的眼眶热了。老黄狗叼着条冻僵的草鱼钻出去,尾巴扫落门框上的积雪,北风卷着雪片像撒盐似的扑进庙里。狗嘴呼出的白气凝在髯毛上,结成藐小的冰晶。
端五前夕,村口槐树上贴满黄符。神婆跳着傩舞说妖犬作怪,八个壮汉抬着贴符竹笼来捉大黄。李二牛按老狗表示将艾草灰撒进水车齿轮,河床俄然震惊,喷涌的水柱冲毁竹笼,暴露笼底三十六把柳叶刀。
祠堂烛火摇摆,李大有捧着黄铜水烟袋嘲笑:"畜牲叼走粮种也能当证据?"话音未落,大黄俄然蹿上供桌,叼下祖宗牌位后的灰布包——内里藏着被火燎去半截的帐本,墨迹新奇地记取粮商收买霉麦的流水。李大有烟袋锅子当啷落地,月光透过格窗照在老狗额间的新月白毛上,恍若神像眉心的光芒。
雪粒子扑簌簌砸在烧焦的麦茬上,李二牛深一脚浅脚往田里赶。大黄的爪子陷在积雪里,每走几步就要甩甩前腿。待他们赶到西坡,界石早被掀翻在地,焦黑的火痕像毒蛇信子般舔过积雪,直窜向邻家的好田。
少年蹲下身,大黄立即用前爪扒开浮灰。被火舌燎卷的狗毛沾满草灰,俄然对着某处土坷垃低吼。李二牛掰开焦块,半截烧变形的铜锁头暴露来——恰是父母装粮种的百子柜锁!
"这锈犁怕是有百年了,"王老秀才摩挲着云雷纹,"嘉靖年间官窑特供社稷坛的祭器。"大黄俄然蹿上犁架,颈圈皮绳绷直的顷刻,青铜犁铧破开板结的盐碱地,晨雾里腾起彩虹。围观的老农们惊呼着跪倒——那犁沟竟排泄汩汩清泉!
"汪!"
李大有在榆树后攥碎了旱烟叶子。他昨夜往西坡撒的三筐盐卤全成了笑话,更邪门的是大黄总能拽着少年避开埋毒石灰的暗渠。谷雨时节,老狗总在田埂东南角刨坑,李二牛顺着挖出五尺深,锈蚀的铁齿轮与柏木龙骨垂垂闪现。当暗河被齿轮搅动涌出清泉时,里正抚须赞叹:"前朝工部埋下的龙骨水车啊!"
货郎的拨浪鼓声在此时响起。这个袖口沾着麦芽糖渣的男人,曾被李大有拉拢用饴糖诱狗。可那日他瞥见少年正用草绳给大黄编护爪鞋,货担里便莫名多了包云南白药,刚好落在李二牛捡柴的路上。
"汪!汪汪!"大黄俄然发疯似的刨雪,冰碴子溅在少年皴裂的脸上。三尺深的冻土下,半袋未燃尽的麦种裹在湿棉被里,棉胎上还留着狗牙撕咬的陈迹。本来昨夜大黄狂吠不止,竟是在和放火者掠取粮种!
二十里外,李大有被索债人追到滹沱河边。冰面俄然开裂,这个曾往亲弟弟田里撒盐的男人,终究沉在了本身掺沙的粮船旁。正月十五闹社火时,有人瞥见西坡薄田里,月光把狗形麦浪映成乌黑色,模糊传来陶埙哭泣的调子,像极了当年李老太爷哄孙儿睡觉时哼的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