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盛世繁华］[第2页/共5页]

这便是开元乱世的灵山：宫观的飞檐承接天光，凡人的善念化作星火，当晨钟与暮鼓在山谷间回荡，当药香与丹烟在云海里交叉，千年稳定的，是那份藏在经卷里、丹炉中、药锄下的慈悲——本来最昌大的繁华，向来不是金瓦朱甍，而是人间到处有暖和，到处有反响。而这份暖和与反响，正如灵山的溪水，潺潺不息，流经每一个心胸善念的人，终究会聚成一片浩大的陆地，滋养着这片地盘上的每一个生命。

4、三月三庙会

开元十九年春分，灵山在雾霭中伸展腰肢，九十九座宫观如嵌在青罗带上的金箔，次第被晨光唤醒。三清殿的金瓦原是吴越工匠以九炼赤铜铸作，每片瓦当都錾刻着流云纹与二十八宿图，经夜露浸润后，初阳一照便腾起粼粼金浪，仿佛整座殿顶托着熔化的朝阳。殿脊两端的吞脊兽俄然甩动青铜鬃毛，兽瞳中凝着未散的夜色，张口时舌下竟含着小半轮残月，檐角铜铃随吼声荡开，惊起巢居在鸱吻间的白鸽，羽翅掠过金瓦，在广场青砖上投下碎银般的影，正与空中太极图的阴阳鱼眼重合。

丹鼎殿的铜门推开时，先涌出的是带着暖意的丹香，那香气里混着硫磺的清冽、朱砂的醇厚，细辨另有松脂的绵长与云母的清透。匾额上“太上老君殿”五字为葛玄真人所书，笔锋如丹火灼烧而成，笔划间藏着藐小的火苗，无风主动，仿佛随时会跳出字外，化作炼丹的炉火。殿内老君像高踞云台，青牛脚下踩着扭转的八卦，牛鼻环上的银铃每响一声，便有金光从铃口溢出，在空中拼出“有为”“天然”等字样，笔迹逗留半晌，便化作胡蝶飞向殿外，落在香客们的衣衿上。

殿门前的石狮可谓神工，右首雄狮足下绣球刻着《平静经》全文，右首雌狮怀中幼崽口衔药葫芦，石纹间的青苔在晨光里泛着翡翠光芒，鬃毛里卡着的金箔恰是昨夜斋醮时飘落的祝祷符纸。曾有人见暴雨如注时，石狮眼瞳流出清泉，水痕在空中汇成“安然”二字，现在晨露顺着狮爪滴落，在太极图上溅起藐小的虹光。

殿中青铜药鼎高三丈，鼎身铸着神农尝百草的浮雕，神农氏腰间的药篓里，益母草在鼎足旁抽芽，紫苏顺着鼎耳攀爬，乃至有几簇蒲公英从鼎身纹路里探出头来。鼎中“复生汤”日夜沸腾，汤色随天象变幻：此克日上三竿，汤汁正滚着金红，蒸腾的热气里闪现出藐小的药魂，似鹿似鹤，绕着鼎身翱翔，偶尔掠过守鼎的怀真道长，便让他腕上七十二节药草编就的手环悄悄颤抖，每片叶子都泛出对应的药香——益母草叶颤时是活血的辛香，紫苏叶动时是理气的清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