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离弦之书(十)[第1页/共5页]
发明单疾泉尸身的是顾如飞部下的探子。探子说,人被放在出谷采买必经的小道上,任谁出去或是返来,都定能瞥见。尸身冰冷,显已断气多时,身边只要一把暗红色带血的长剑——没有鞘,但他能认得出是夏琰的“逐血”。他没有敢解衣检看单疾泉胸前伤口,只是从衣衿的割口与凝固的血迹猜想,那多数是与这剑刃相符合的致命一击。
“如飞,”他口气沉沉,“你们顾家分开青龙教将近二十年,现在不过方才返来,你还不完整算我青龙教的人。如果你想走,现在还来得及。”
如此,我应当不会再返来了。你能够以为,我是为这青龙谷,去做最后一次说客。尚不知君黎何时从京中解缆,如果比及禁军离京入徽,统统恐便太晚,我必须尽快解缆,以是,容我没法将很多事情一一交代,但有几件事还是要说与你知。这一封信,我想你必会交给教主过目,但不必交得太早,等我的死讯传到,再交给他不迟。朱雀一事本出我之鼓励,一命还过一命,青龙谷也不必为此不平。教主与我说,他未曾想过以任何人作为筹马来互换一次偷生——他或许也觉得我要为了青龙谷将刺刺推至身前。我虽恨他至今未能懂我,却亦欣于如此他必不会在我身后薄待你们半分。为他这句话,我这十数年,便也不算错付。
疾泉丙戌年腊月字
你看到此信时,想必已听闻君黎送来战书一事,也已晓得我的去处。我的任务同十八年前一样,只是这一次的敌手已不是当时的张俊。君黎不会谅解我——连你都至今未曾谅解我,何况于他?以我单疾泉为使前去谈判,纵我浑身生满舌头,一言一语,亦如同火上浇油。我未曾对教主实言以告,但对你,我终没法坦白:这一次,我实难想到任何一种词令足以退敌,此去,恐怕无回。
拓跋孤却嘲笑:“是么?那这把‘逐血’如何解释?你到本日还要为夏琰说话——疾泉临走前说过,夏琰眼下的武功,恐非常人能够近身,不是他的授意,谁能从他手上拿走他的佩剑!”
拓跋孤的身躯明显顿了一顿,一时没有答复。
刺刺那面,我已给她留好了信,便放在我们屋中,不必特地说与她知,待到我的动静传回谷中,孩子们天然会来房中清算我的遗物。我将此前产生诸事写在信中,囿于一分私心,未曾将本相全数奉告,却也能自圆其说,既是遗言,想必她不会思疑,今后也不必多提。她与君黎之事,我本不反对,但因了朱雀这层夙怨,我始终感觉时候未到。现在我这一去,想来他们二人再无能够,或也是天意——如果刺刺不肯将他忘了,盼你将来能多陪陪她;如有一天她肯想得开,你便容她随心所欲就好。
笑梦,我三十五岁方遇见你,原不敢想白头偕老,终是要你先送我。现在只当这一天来得俄然,以此草书为别不免仓促,但未始不好过朽迈迟慢、病榻有力。一衡坦直,一飞聪敏,自此都要赖你单独扶养。你若另觅夫君,亦不算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