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东水（九）[第1页/共3页]

锅里的稀粥咕嘟咕嘟冒着泡，我搅了搅，撒了把野菜出来。自从搬到岚州，我们很少能吃上饱饭。父亲把大部分支出都用来买书和纸笔，说是不能荒废了我的学业。

“征兵的布告！”那人气喘吁吁地说，“朝廷命令，每家每户都要出一个壮丁！战役要开端了！”

“回军爷的话，小的来打水。”我低头答复，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晓得汉国尚武，冲撞了县令能够另有活路，但如果冲撞了这些军官必死无疑。

“出甚么事了？”爹拦住一个仓促跑过的邻居问道。

四年里仿佛再也没有了安静的糊口，爹给我改了个名字，不叫郭小儒了，叫做郭孝儒，咸阳没了，我从小到大糊口过的都会没了，我只能跟着人群展转反侧，到了汉国。

“孝儒！”爹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打断了我的回想。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朝河边走来。那场流亡中，他的左腿被流箭射中，落下了残疾。

爹沉默了一会儿，往炉子里添了根柴：“谁晓得呢。这一年里，如许的传言听得还少吗？”

岚州的夏季比咸阳冷很多。

我咬着嘴唇不说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爹叹了口气，把我搂进怀里。他身上有墨水和草药的味道，和娘身上的皂角香完整分歧，却一样让我放心。

爹和我说，没事，另有爹陪着你呢。

“孝儒，如果...如果我真的被征走了，你就拿着这些钱跨过西水，去魏国吧。”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了甚么。

阿谁男人没说错，咸阳真的乱了起来了，爹仿佛一向在悔怨，悔怨没有带着我和娘早些分开，才跟着流民一起逃亡。

“没事的，”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摸了摸我的头，“或许只是例行征兵，不必然轮到我。”

是一种湿冷的感受，能够是屋里少了一小我，也没有在咸阳酒楼那会人来人往的感受，湿冷的气味感受渗入骨髓一样。

我内心是讨厌这些武人的，一年前在咸阳，齐国人打过来时，秦国的守军跑得比兔子还快。那会儿我和爹娘还在睡梦中，就被邻居的尖叫声惊醒。整座都会火光冲天，我们只来得及抓了几件衣服就跟着避祸的人群往外跑。

我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把最后一块柴火塞进炉子里。火苗噼啪一声窜起来，映照着爹佝偻的背影。他正在修补一件旧棉袄，针线在他粗糙的手指间穿越，行动却出奇地工致。

那天早晨，爹翻出了一个小木匣，内里装着娘生前最喜好的一支银簪和几枚铜钱。

背到一半，内里俄然传来短促的锣声和喊叫声。爹神采一变，拄着拐杖快步走到门口。我也跟了畴昔，只见街上人群骚动，几个衙役正在张贴布告。

我穿上棉袄，袖口和领子都补缀得整整齐齐。自从娘归天后，爹学会了统统家务活。他曾经在咸阳城里有一家酒楼，曾经考过很多次科举，可现在只能靠给人抄誊写信勉强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