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公英[第1页/共3页]
响堂铺街上厚生泰药房的东边,是一处三角形的水塘,一亩三分地大的面积。在西阳河的上游,有一道河卵石、草皮筑的草坝子,叫贺家坝。坝水沿着六里路长的水沟,自西向东,汇入三角塘。
去当个扮禾佬的赤脚板红脖子们,天然晓得,那是上上等的肥肉子田呀。一年种的双季稻,四四方方一丘,少则五方亩,多则十一二亩,完整不是西阳塅里的梯田,甚么斗笠丘,蓑笠丘,茶盘丘,夯巴牯打滚丘,鸡啄丘,狗撒欢丘,巴掌丘,弯丘,曲丘,长不像个冬瓜,短不像茄子。
公英哪管甚么鱼鳞珠不鱼鳞珠,有奶奶老帽子疼着,才不怕娘老子呢。
我两个奶奶,看着小蛇一样的黄鳝,嫌太腥,又有股土气,煎鳝鱼片时,耗油太多,叫我爷老子,从速去送给两个盟伯父。
我大奶奶慈菇,比来有一种激烈的不安感,老是担忧我大伯母黄连,身材与灵魂,各自为政。
我大姑母金花,实在看不下去,冲芡实吼几句高腔:“我宿世不晓得造了甚么恶孽,生下你这个翻天太公。”
澧州府华容院子的稻田,我大爷爷枳壳,二爷爷陈皮,带着我大伯父茅根,二伯父瞿麦,另有邻居砂仁、黄柏等一大帮赤脚板红脖子们,去当个扮禾佬。
华容院子里的水田,夏季不消修草皮子,烧火土灰;不消沤围子荡,不消施猪粪牛粪鸡鸭粪。夏季种上红花草子,春季两犁两耙,沤烂了,水都是玄色的,满是肥。不消担忧天旱,中间就是洞庭湖,到处是大沟大渠,闸板一扯,几非常钟能够灌满一丘水。
白条喜好贴着水面箭一样飞渡,正所谓无风起得三个浪。绿羽的小翠鸟,藏在轻柔的柳条中,俄然一个箭头一样,钻入水中,横着叨出一条花花绿绿的、扁扁的鳑鲏鱼,飞到树上,两只小眼睛,盯着坐在拴马石上的闲人们,仿佛在问,苦胆的鳑鲏鱼,你们吃不吃?你们如果不吃,我就不客气了。见没有人理睬,小翠鸟好生失落,将横叼的鱼,打个转,活生生的吞下去。
间或中,还要往灶中送几根柴火,正忙着呢。
厚朴痞子和阿魏痞子都喜好吃黄鳝。黄鳝这东西,贼溜得很,浑水去摸,是摸不到的,一靠用装蚯蚓的钩子去钓,二靠早晨用灯火照着,用夹子去夹。
小暑时节,华容院子的稻子,能够收割了。一群穿得烂衣落索的赤脚板男人,穿上麦秸秆草鞋,千里迢迢,风餐露宿,心安理得做扮禾佬。能吃上几天饱饭,塞进几块肥猪肉,做梦都想啊。
七个月大的芡实,在我大伯母怀里,不断不住地归纳着乾坤大挪移,干嚎着。
细娘舅抓的鱼,放在木桶里。公英抓着鱼,一条一条玩,非把全玩死不成,全搅烂搅熟不成。小手抓不稳泥鳅,泥鳅趁机跑了,公英喊:“细娘舅,细娘舅,泥鳅回家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