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筹码》[第1页/共2页]

火化场的桂花树还未到花期，骨灰盒的温度烫穿了他偷卖婚戒换来的西装口袋。赌场老板的催债电话混在哀乐中格外清楚："传闻你老婆的保险金明天到账？"秋雨俄然滂湃而下，他抱着骨灰盒冲向当铺的背影，与二十年前父亲奔向彩票站的雨夜垂垂堆叠成永久的谩骂。

凌晨三点四十七分，赌场保安将他扔出后门时，掌纹里还嵌着百家乐赌台的绿色呢绒纤维。手机在污水坑里震惊，护工发来的视频里，夏栀正用枯枝般的手指抚摩结婚照。他们曾在那棵百年桂树下发誓永不成为父辈那样的赌徒，现在照片边沿却沾着氧气管排泄的血沫。"林大夫，林太太说想见桂花..."护工的声音被抢救仪器的警报分裂，而他的瞳孔里还倒映着最后一局开出的红桃7。

而现在，他白大褂口袋里的听诊器早已换成筹马。三天前他跪在肿瘤科主任面前，攥着夏栀的CT陈述求预付三年人为的模样，与现在跪在赌场老板脚边求再借五十万筹马的姿势诡异堆叠。监控摄像头红光闪动，像极了他偷卖父亲遗物那天，典当行柜台上方吊挂的辟邪朱砂眼。

当他在ICU玻璃窗外跪下时，监测屏上的心电图正归纳着最残暴的赌局。夏栀的手腕上还系着医学院周年庆时他赢来的情侣手链，当时他在知识比赛中赢过统统敌手，现在却在与死神的对赌中输得完整。护士递来的放弃抢救同意书比赌场的借券更沉重，他签下名字的笔划与地下钱庄的抵押条约署名逐步重合。

轮盘转动时，他闻声影象里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父亲当年也是如许攥着百口积储消逝在雨夜，三天后护城河浮起的尸身口袋里，只要浸烂的彩票和一张写着"翻本"的烟盒纸。十八岁的他抱着母亲的骨灰盒站在法院门口，夏栀往他手里塞了带着体温的饭团："今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而现在，夏栀枕头下藏着的止痛针剂与赌场洗手间丢弃的注射器，在月光下泛着不异的寒光。

秋雨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像极了硬币落进老虎机的脆响。林修远伸直在赌场后巷的暗影里，指尖几次摩挲着口袋里最后两枚筹马，金属边沿烙进掌心的疼痛让他想起十七岁那年，夏栀踮着脚往他校服口袋里塞桂花糖时的温度。那天的桂花香沾在她发梢，她说："阿远，我等你考上医学院来接我。"

"最后一次。"他吞咽着喉咙里的血腥味，将筹马按在俄罗斯轮盘赌的猩红绒布上。荷官机器化的笑容让他想起夏栀化疗后强撑的嘴角，她说："头发掉光了也没干系，等阿远带我回故乡看桂花。"可当护士第三次催缴住院费时，他摸到的不是存折，而是明天从网贷平台借来的二十万转账记录。赌场空调吹出的冷风裹挟着烟味，在他后颈划出精密的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