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碎玉》[第2页/共3页]

“裴掌印？”贵妃的护甲戳在他肩头，将他从回想里惊醒。鎏金熏笼腾起的暖香中，陆沉月斜倚在软榻上，云锦裙裾逶迤如血，腕间玉镯碰出清泠的响：“本宫要你查的事，可有成果了？”

地牢阴风卷着哭泣掠过，他回身时闻声铁链铮鸣。七年前父亲悬在房梁的身影与陆沉月含泪的眼瓜代闪现，袖中密信被盗汗渗入又风干。当年陆家为夺兵权构陷裴氏，现在他要这盘棋上的每小我，都尝尝剜心蚀骨的滋味。

他退出寝殿时，檐角铜铃正被夜风撞响。雨幕里晃过几盏宫灯，恍忽是那年上元节，陆沉月提着兔子灯追在他身后，鬓边海棠花被风吹落在他肩头。现在那花早化作春泥，就像他藏在枕下的青玉簪，断成两截已有七年。

“陆家三代忠良......”她重重叩首，金镶玉步摇摔落在他手边。满地瓷片映着烛光，像极了大婚那夜撒帐的合欢花瓣。那日他受命为帝后呈交婚书，看着凤冠霞帔的陆沉月与君王交拜，指甲掐进掌心也浑然不觉。

“裴掌印，贵妃娘娘传您畴昔。”小宫女提着琉璃灯的手在抖，灯影映着他绣银蟒纹的衣摆，恍若毒蛇游过满地碎玉。

雨丝裹着初冬的寒气渗进衣领时，裴照正跪在青石阶上擦拭最后一滩血迹。铜盆里的水早已浑浊不堪，混着血沫的帕子沉在盆底，像一团腐臭的牡丹花。

“刺客所用弩机产自滇南，陆老将军五年前便驻守北境。”他闻声本身声音像钝刀刮过青砖，“娘娘若信得过主子......”

裴照捧着圣旨退出殿外时，闻声身后传来瓷器迸裂的脆响。雨滴砸在牙牌上蜿蜒如泪，他望着宫墙上闲逛的树影，俄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阿照，你要活着看裴家沉冤昭雪。”

禁军的箭矢穿透胸膛时，他闻声宫檐铁马叮咚。恍忽回到十五岁生辰，陆沉月踮脚将海棠花别在他鬓边，笑着说：“阿照要岁岁安然。”

他记得十五岁那年的春分，陆家小院的海棠开得恰好。陆沉月攥着他送的青玉簪，指尖点在他掌心画圈：“等秋闱放榜，我便求父亲去裴家提亲。”当时他尚是江南裴氏的嫡子，满城都说这对青梅竹马的姻缘是天作之合。

现在他望着交叠的手掌，她腕骨凸起如白玉小巧，而他掌心横亘着陈年鞭痕。熏香里混着汤药的苦味，他这才发明她小腹微微隆起，金丝牡丹腰带系得比昔日松些。

雪落下来了，挡住阶前血迹与碎玉。新帝暴毙的动静传遍皇城时，慎刑司暗格里的陈情书正被火舌吞噬。灰烬中模糊可辨“裴氏蒙冤”四字，混着半枚青玉簪，终是跟着那场大雪，埋进永不见天日的深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