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琥珀》[第1页/共3页]
骨灰撒进虎山假山石缝时,我摸到口袋里的金属片。是今早大夫给我的东西:"抢救时从它胃里取出来的。"——半枚生锈的园长办公室钥匙,齿痕间还嵌着碎肉。俄然想起那晚暴雨,虎魄变态地舔舐我装着钥匙的口袋,湿热的舌头隔着布料轻触皮肤。
老周的手电筒晃了晃,光束扫过孔雀馆。铁网内横七竖八躺着彩色羽毛,那只总追着旅客开屏的公孔雀,上周饿急了吞下塑料发箍,肠梗阻死的。豢养员老王蹲在假山后埋它时,我闻声压抑的哭泣混着铁锹掘土声,像钝刀在刮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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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园的监控镜头早断了电,我摸黑解开铁链。白虎踉跄着站起来,右前爪悬在空中不敢落地——那是客岁旅客投喂带钉子的肉块留下的旧伤。我们穿过停满报废旅游车的园区,月光下,长颈鹿馆的围栏像森森白骨刺向夜空。
晨光刺破云层时,我抱着装满虎魄骨灰的陶罐回到植物园。树懒馆的方向传来电锯嗡鸣,动保协会的人正在切割笼舍铁栏。穿西装的男人拦住我:"景蜜斯,请共朋友产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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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救车鸣笛划破夜空时,我抱着虎魄逐步冰冷的头颅。它右耳那道新月形伤疤蹭着我下巴,那是刚来植物园时,隔壁笼舍的孟加拉虎隔着铁网抓伤的。当时我气得三天没理喂食的老王,直到他赔给我一包虎形饼干——印着笑容的饼干,虎魄吃得髯毛上都沾着糖霜。
手机再次震惊,是病院告诉父亲病危。我跪在满地虎毛中俄然笑出声,笑得满脸是泪。三年前父亲查出癌症时,虎魄刚做完截肢手术,我们并排躺在兽病院地板上,它用尾巴圈住我颤栗的手腕;现在我们一个躺在ICU,一个躺在陶罐,中间隔着永久打不开的铁笼。
暮色来临时,我最后看了眼狼区阿谁破洞。月光下,老周蹲在爬虫馆前烧纸钱,灰烬里混着彩色羽毛和蛇蜕。火光照亮他脚边横七竖八的麻醉枪,枪管上刻着歪歪扭扭的"放生打算失利第14次"。
"它叫虎魄。"我俄然开口,声音沙哑得本身都心惊,"明天...是它七岁生日。"
消毒水味道俄然变得刺鼻。我踉跄着扑到洗手间,趴在马桶上干呕。镜子里映出满脸血污的人,右颊三道抓伤正在渗血——是虎魄最后推我那爪留下的。那年夏季它学会收起利爪和我击掌,豢养日记上我画了三十七个笑容,每个笑容都缀着虎爪形的梅花印。
暴雨砸在烧毁的海狮演出池里,反响像无数双手在拍打。虎魄俄然停下脚步,鼻尖耸动着转向黑漆漆的爬虫馆。我跟着望去,心脏刹时解冻——二十米外的狼区铁网破了个洞,绿莹莹的眼睛在暗处浮动。
我跪在腐臭的稻草堆里,颤抖的手指抚过白虎肚皮上腐败的伤口。曾经油光水滑的外相现在斑秃得像块破地毯,肋骨在薄皮下嶙峋起伏。它喉咙里滚出沙哑的哭泣,舌头舔过我掌心时,我摸到了断齿整齐的断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