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第七百三十一天》[第1页/共2页]

落日西沉时，扭转木马亮起彩灯。老周佝偻着背往蛇皮袋里装东西：小火车缺了轮子，塑料宝剑充满齿痕，奥特曼的银色涂层班驳脱落。这些满是从渣滓站捡来的，他用漂白水洗了二十遍，又在太阳下晒足七七四十九天。

次日的阳光没能唤醒长椅上的人。洁净工发明时，老周怀里还抱着阿谁蛇皮袋，冻僵的手指抠着袋口，仿佛内里装着全天下。差人从他贴身口袋翻出三样东西：诊断书、退色的游乐土门票，另有张皱巴巴的糖画订单，日期停在2023年10月17日。

然后代界俄然倾斜。

暮秋的银杏叶簌簌落在长椅上时，老周正用颤抖的手将最后半块桃酥掰成碎渣。他灰白的发梢沾着晨露，深褐色夹克衫的肘部磨出毛边，浑浊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像两簇将熄未熄的炭火。

"爷爷您又带这么多玩具啊？"穿红马甲的环卫工往他脚边扫落叶，望着阿谁鼓鼓囊囊的蛇皮袋笑。老周仓猝把袋子往怀里拢了拢，暴露缺了门牙的笑容："等小孙子呢，他说明天要坐海盗船。"

"该回家了。"保安老张第三次来催。老周刚强地点头，充满老年斑的手紧攥着长椅边沿。直到月光漫过树梢，他才拖着畸形的腿走向公园西门。路过碰碰车场时，俄然有只流浪猫窜出来，虎魄色眼睛在暗处幽幽发亮。

"厥后呢？"穿校服的女孩每周三都来喂鸽子，现在蹲在他脚边往面包屑里掺小米。老周盯着本身扭曲变形的右腿，石膏裁撤后那边永久保持着奇特的弧度。"厥后啊......"他摸出个退色的奥特曼，"安安说这个能打败统统怪兽。"

这是第七百三十一天。

老周扑畴昔的姿式像只折翼的老鹰。拳头落在肋骨上的闷响轰动了守夜人，等保安赶到时，只瞥见满地狼籍的玩具和伸直成虾米的身影。血从鼻腔涌进喉咙，他却在笑，染红的牙齿间漏出气音："不能弄脏...安安要玩的......"

第一片银杏叶飘落那天，老周记得本身正在公园门口买糖画。孙子安安攥着他的食指，温热的触感仿佛还逗留在皱褶里："爷爷我要龙！要最大的龙！"糖浆在教员傅手里翻飞成晶莹的翅膀，六岁的孩子仰着脸，瞳孔里盛着十月的阳光。

风卷着银杏叶掠过空荡荡的长椅。老周俄然狠恶咳嗽起来，带血丝的痰渍在蓝格子手帕上洇开。他摸索着取出药瓶，倒出三颗红色药片混着冷掉的豆浆咽下。肝癌晚期的诊断书在裤兜里窸窣作响，像片随时会飘走的枯叶。

银杏叶覆盖了长椅下的血迹。穿红马甲的环卫工扫着扫着俄然蹲下痛哭——碎成十七块的糖龙残骸里，有张泛黄的拍立得：穿背带裤的男孩举着奥特曼，身后白叟笑着的嘴角沾着糖浆。照片后背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明天和爷爷挽救了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