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梨花渡》[第1页/共2页]

"爸，梨花糖化了没呀？"小满蹦跳着扑进他怀里，后颈胎记在阳光下泛着淡粉。林大山把化验单塞回裤兜，喉头滚了滚才挤出笑："等月尾收了果，爸带你去省会吃，比梨花还白。"他抬头望着满树青果，指甲掐进掌心排泄血珠。农药店老板的话在耳边嗡嗡作响："新出的膨大剂，喷三次保你减产三成，就是......"玻璃瓶上的骷髅标记在影象里一闪而过。

收买商老陈捏着测糖仪直咂嘴："甜度21.8，果肉脆得能闻声声儿！"电子秤数字猖獗跳动时，林大山盯着卡车栏板处固结的农药渍，恍忽瞥见小满第一次走路时摇摆的模样。手机震惊起来，是病院发来的配型胜利告诉，他膝盖一软跪在满地梨叶上，混着泥土的泪水滴进农药空瓶。

刑满开释那天，老陈蹲在监狱门口抽烟："当年那批梨......"话音被卡车的轰鸣碾碎。林大山怔怔望着漫山枯死的梨树，树干上残留着环保局查封时的黄色标记带。山脚下新立的石碑前摆着蔫掉的贡梨，小满的照片在雨中泛出梨花瓣的表面，胎记位置落着片蜷曲的枯叶。

第七次化疗那天，小满剃光的脑袋像颗惨白的梨。她趴在病房窗口看输液管外的落日，俄然指着楼下卖气球的摊贩喊："爸你看！梨子形状的！"林大山攥着催缴单的手猛地一颤，气球绳俄然断了，那只梨子晃闲逛悠飘向火烧云，像极了他今早倒进喷雾器的乳红色药剂。

手术室红灯亮起的刹时，穿礼服的人影堵住了走廊。农药残留检测陈述摔在长椅上，某行数字被红笔狠狠划了圈。"三唑磷超标27倍，省台记者已经在果园取样了。"手铐卡进腕骨的剧痛中，林大山发疯似的扒动手术室门缝喊："让我看一眼！就一眼！"小满剃光的脑袋在无影灯下泛着青白，仿佛枝头未熟的梨。

林大山总说这片梨园是老婆用命换来的。那年暴雨冲毁了河堤，有身七个月的秀荷踩着泥浆去抢救刚嫁接的梨苗，滑倒时双手还死死护着怀里的育苗袋。接生婆从血泊里抱出皱巴巴的女婴，秀荷最后的声音卡在梨花瓣形状的胎记上："满山梨花开了，就叫小满吧。"

厥后村口茶社总飘着零散的闲话。"传闻老林在省农科院门口跪了三天，求人家化验他改进的新种类他闺女坟头那株梨树怪得很，花开时像淌血泪作孽啊，非要用禁药......"秋风卷走最后的话尾时，林大山正把注射器扎进静脉，透明液体里浮沉着细碎的梨花标本。农药味漫过鼻腔的顷刻，他瞥见小满举着气球从云朵里跑来，后颈的胎记鲜红如初绽的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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