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海祭》[第1页/共2页]

咸涩的海风卷着碎贝壳刮过礁石，阿海在渔船的船面上刻下第一百三十七道划痕。每道划痕都浸着血丝，那是他跪着刻字时膝盖被铁锈磨破的伤口。他对着远处海平线喃喃："阿月，再等最后三天。"

"咳咳...阿海哥别去..."影象里阿月攥着他衣角的力道，比风暴中的船锚还要沉重。那夜私奔的划子在浪尖颠簸，肺痨咳出的血沫染红了她的白绸衫。阿海至今记得月光下她脖颈闪现的淡青色血管，如同即将断裂的渔线。

现在船体收回病笃的嗟叹，阿海却将最后半瓢淡水倒进生锈的铁锅。锅底沉着七颗染血的鱼珠，在沸水里泛着诡异的幽蓝。这是剖开第一千四百条鱼才攒下的，每条鱼被开膛时都抽搐着甩尾，像极了阿月咯血时伸直的模样。

"阿海哥，船板在渗水！"十五岁的阿旺抱着木桶尖叫。少年脚踝缠着截断裂的缆绳，那是七天前风暴突袭时，阿海为抢收鱼网亲手砍断的。当时阿旺半个身子悬在船外，而阿海攥着渔刀的手背青筋暴起："阿月还在等药！"

暴风雨在拂晓前停歇，沙岸上停顿的破船板间，阿旺的尸身紧紧搂着《龙王宝卷》。翻至末页的朱砂符咒已然恍惚，唯有半句模糊可辨：...然情毒入髓，饮珠泪者，每逢潮涨便如万箭穿心...

半夜时分，渔船在墨色波浪中碎成木屑。阿海攥着装有药汁的沙鱼鳔，在激流中看到成群的发光水母。它们触须缠绕着沉船桅杆，桅杆上绑着具具白骨，腕骨都系着退色的红绳——私奔那夜，阿月用嫁衣上的红线缠住他手腕说："来世还要找到你。"

船舱里堆满青花鱼的尸身，腐臭的腥气熏得人睁不开眼。这些本该换钱的鱼全被阿海用渔叉戳烂了鱼鳃，只为取出传说中能治肺痨的"鱼喉珠"。三个月前，当镇上的巫医摸着阿月凸起的锁骨说"除非龙王堕泪"，阿海就疯了似的扬帆出海。

阿海盯着本身充满刀伤的手掌，俄然抄起剖鱼刀划向腕脉。血珠坠入铁锅的刹时，七颗鱼珠竟化作靛蓝火焰，将整锅水烧得嘶嘶作响。阿旺扑过来时，阿海已经将沸腾的药汁一饮而尽，喉管烫出可怖的水泡。

当阿海挣扎着爬登陆，怀里的药囊竟无缺无损。他踉跄着冲进茅舍，却见床榻空无一人，只留半幅未绣完的鸳鸯枕。邻居大婶抹着眼泪递来染血的帕子："月女人三天前就...临走前还抱着件血衣，非说是你捎给她的新嫁裳..."

渔灯俄然狠恶摇摆，阿海猛地撞向舱壁。咸腥的海水从裂缝喷涌而入，浸泡着阿旺青紫的脚踝。少年伸直在角落，怀里还护着那本翻烂的《龙王宝卷》，那是他坚信能找到神药的根据。"哥，你看！"阿旺俄然举起半片鱼鳞，鳞片上竟有朱砂写就的偈语：以血饲海，珠泪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