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深岩之下（三）[第1页/共3页]

是时候摆脱这具皮郛，前去奉养膏宴老祖了。莫季心底腾起此念。

又有三颗人头敲落。臂膀震得发麻，腰腹多了些咬痕，晃了晃因法力干枯发昏的脑袋，面前恍惚的重影统归一处。循着那一丝不谐的调子，莫季瞧见了几张人脸獠牙间下淌的汁水。

护体灵光散去，不再压抑后，忿怒自莫季浑身啃咬伤口灌入，因而肝火愈燃愈烈，烧得他浑身经脉，也将每一分法力蒸腾出来，一齐注入紧握在手中的矿镐中，令它发作出炽热的光彩来。莫季见过这光彩，当时，他只是个恍忽懵懂的孺子，矿镐也只是匠人炉中一块初俱形貌的器胚。

矿镐挥下，如流星在暗淡，又不知躲藏多少可骇怪影的天涯爆燃。

当他从梦中醒来时，偶然能见到一颗难辨人貌的头颅将他拱碎，偶然舔舐着一头恶兽的毛发，更多时候挥动四肢，不竭向下方掘去。

不待他喘气半晌，新的人脸极其变态地涌上来，重新占有整块洞壁。

不似先前怨怼痴语，这满墙的人脸谅解地冲他浅笑。

莫季拂去掩面的青烟，恍忽撑着一处硬物，竭力站起家来。

莫途从幻境中醒来，面前是莫季死灰色的脸。

不太短短数刻，莫季前掘的间隔便远超数日之和。

那是他的血。

洞壁上，一颗人头被他凿下，坠落，又在锋利厉鸣中弹起，撞开摇摇欲坠的护体灵光，撕去他膝前的血肉，方才化作一摊怨怼的脓血。更多的人脸补了空当，钻出来，头叠着头，耳贴着耳，对着他恐吓。

其他人脸不声不响，面带鼓励，莫季在它们眼下，像是盘跚学步的小童，初出茅庐的学徒。

“大吉，霞举飞升！”

“族长，莫鸠，莫闵……”

莫季曾听擒偶楼的孺子闲谈，那些由他们制造的机器必有一口神通匣子，装有预刻的敕令符咒。即便是再微不敷道，再莫名其妙的敕令，只要装进匣子里，机器都是万般没法违得，必须履行下去。

他攀着下渗的脓血，甩着高凸起的脑袋，将堵在身前的人头抵开，往下爬。

但是，满身的剧痛提示他，这不是幻境。

“我看到了……我的脸。”

“地鬼涌出前，还能……掘半丈。”

莫季抬开端。

半点怨怼也无。

莫季颓坐于地，脓血与他血肉打仗，激起的青烟袒护了他的面庞。而莫季已有力再驱开脓血，更遑论施法发掘土石。

乃至思疑本身已堕入走火入魔后的幻境中，他犹疑昂首，觉得下一刻这幻境会给他演变出膏宴老祖驾云相召的盛景。

他持续掘着，不竭做梦，在一段段回想里腾跃，有些熟谙，有些陌生。

而谛听，更远处的坑洞里，无不是筋疲力尽的掘鼠氏族的怒嚎声，发掘声，金铁交击声。

另有洞中人脸的怪诞嚎叫，或暴怒，或痴笑，浑不似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