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深岩之下（三）[第2页/共3页]

半点怨怼也无。

莫季舔舐颤栗的嘴唇：

从默笑的人脸中，从拂去灰尘的左臂上，从渗进洞窟的脓血中，从不竭进步的脚步中，周遭似化作修罗鬼狱，狂暴的鬼神像倾倒热油，搬运巨石般，将层层深重的惧意压入他的体内。

莫季挪着步子，将离他比来的那些平和欢乐的人脸一一拂碎，等闲开出一处一人高的浅洞来。坑洼的浅洞里，那些人脸突破蝉翼般的岩壁，又冒了出来。

是时候摆脱这具皮郛，前去奉养膏宴老祖了。莫季心底腾起此念。

“啪嗒。”

莫季摇摆着，佝偻着腰，真像个大老鼠般，在人头人脸堆积出的尸山里挖出一条门路来。

只是他毕竟不是机器，他能够违背刻在体内的敕令。

莫季如一口老旧的风箱，沙哑的吼声一度掩过狂暴的人脸。

乃至思疑本身已堕入走火入魔后的幻境中，他犹疑昂首，觉得下一刻这幻境会给他演变出膏宴老祖驾云相召的盛景。

莫季运起法力，矿镐砸在狂暴的赤红人脸上，收回金铁交击之声。

复行数百丈，惊骇消逝了。

他攀着下渗的脓血，甩着高凸起的脑袋，将堵在身前的人头抵开，往下爬。

不太短短数刻，莫季前掘的间隔便远超数日之和。

他持续掘着，不竭做梦，在一段段回想里腾跃，有些熟谙，有些陌生。

护体灵光散去，不再压抑后，忿怒自莫季浑身啃咬伤口灌入，因而肝火愈燃愈烈，烧得他浑身经脉，也将每一分法力蒸腾出来，一齐注入紧握在手中的矿镐中，令它发作出炽热的光彩来。莫季见过这光彩，当时，他只是个恍忽懵懂的孺子，矿镐也只是匠人炉中一块初俱形貌的器胚。

“大吉，霞举飞升！”

那些得了欢乐，不再怨怼的人脸环绕着他，垂垂生了些窜改，于昏黄中，莫季瞧见些熟谙的眉眼。

洞壁上，一颗人头被他凿下，坠落，又在锋利厉鸣中弹起，撞开摇摇欲坠的护体灵光，撕去他膝前的血肉，方才化作一摊怨怼的脓血。更多的人脸补了空当，钻出来，头叠着头，耳贴着耳，对着他恐吓。

哐当！哐当！

当他从梦中醒来时，偶然能见到一颗难辨人貌的头颅将他拱碎，偶然舔舐着一头恶兽的毛发，更多时候挥动四肢，不竭向下方掘去。

莫季曾听擒偶楼的孺子闲谈，那些由他们制造的机器必有一口神通匣子，装有预刻的敕令符咒。即便是再微不敷道，再莫名其妙的敕令，只要装进匣子里，机器都是万般没法违得，必须履行下去。

莫季恍然感觉本身材内也有这么一口匣子，刻满了膏宴老祖的敕令符文。而现在，一条莫名其妙的符文顺着渗入他满身的惊骇从匣子里钻出来，裹紧他的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