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叛乱·5[第4页/共5页]

珈兰轻笑一声，长睫如病笃的蝶，在玉白的脸上投下青灰的影——清楚是笑着的，却让人想起雨打过的残荷，连颤抖都透着枯萎的气味。

……

珠玉散尽，长发混乱的女子重新伏低了身子，用力扒着身下砖石，似要将十指都嵌上天里。原是纤纤软玉削春葱，现在在雨水中泡着，竟有些泛了白，形状可骇。

试一试，成全本身。

珈兰将盒子搁置在一旁的案上，仿佛从未翻开过普通。她回身朝他走去，衣袂微动，似一缕薄云拂过。她只是缓缓地，缓缓地走进少年的怀里，悄悄环住他的腰身，十指却紧攥着。

“你的眼睛不好，”楚恒将灭了烛火的灯台重新罩上，声色平平如常，“暗些，瞧得清楚。”

他徐行而来，袖间染着经年的墨竹香。一截惨白的腕自玄色广袖中探出，掌心托着只雕花木匣，木色暗得像是渗入了长夜的黑。

他假想过，到了今时本日，兰儿或许不会接过她的“身契”。这一帖深藏在三公子府的卖身契，不过是暮年间签下利用用的。楚恒早就想方设法洗洁净了她的籍贯，乃至官府里头上报的，也是南郡灾前被收养，作城中的大族蜜斯，后家道中落，展转卖入京中。

他们仿佛一向都如许谨慎翼翼。

我们……早该试一试。

失了心气儿的君王，端坐明堂愈久，愈似那朱漆剥落的木偶。

他不知从那边抓了两个身着三公子府服饰的暗卫，浑身是血地丢在朝堂上，称之为叛贼。而趁夜突入王宫的叛贼，恰是教唆他们的主子——

他还记取。

珈兰鼻尖一酸，有些胆怯瑟缩地向他走近了几步，却不敢惊扰。

可除了秦典墨，却无人敢接这一桩差事。

长街上，青石板的裂缝里积了水，倒映着偶尔掠过的灯笼残影，像是谁不经意遗落的铜钱，又像窥测人间的眼睛，一闪即逝。

带着腐朽的沉香，与潮湿的泥土气味，穿过空荡荡的殿宇，掀起楚恒玄色的衣袂。

她说，她得了自在，那如何选，便是她本身来拿主张。

……

……

那样高傲的一小我，现在强行俯下身去，微弓了脊背，仿佛把统统庄严埋到了地底。雨中的将军府沉寂无声，沉默地折磨着她的心。

“兰儿，”楚恒轻叹了口气，微微皱眉，回身劝道，“听话……”

“求将军，放三公子一条活路！”

她不记得了。

在楚煜面色清冷地宣布楚恒入狱时，雨点终究砸了下来，先是零散几点，打在屋瓦上叮咚作响，转眼便成了滂湃之势。偶尔一道闪电劈过，照亮殿内飞舞的灰尘，仿佛无数藐小的灵魂在浪荡。

再度直起家，珈兰的发缕尽数湿透了，衣衫鞋袜亦复如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着叩首俯身，又重新望着府门的行动，十指和额头皆染上了猩红。雨点从她发梢处一一滴落，砸进地里，默哀着她平生寒微的囚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