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叛乱·6[第2页/共5页]

吹了这一阵子的风，二人方缓缓沿着长廊，回到小院儿里。白露清算了好些行李，一一堆在檐下，恨不得把她的珍稀药材尽数搬空了才肯作罢。珈兰知她俭仆，特地安排的是个极其宽广的马车，前后摆布都能搁包裹。

霜雾未散的凌晨，地牢的铁门收回沉闷的嗟叹。楚恒走出来时，阶前积着一层未散的积水，在晨光泛着青白的光，像谁撒了一把碎盐。

他终其平生都不会明白。

她晓得，求见秦典墨，也不能为楚恒辟一条活路。但秦典墨，能够在护送途中稍作停滞，哪怕是无人处的半晌，也足以叫她迎来转圜。

她才是阿谁，最得楚恒信赖的——祸首祸首。

不管是吕世怀，还是秦典墨，府外的暗卫无一不知她的面孔。如此一来，二公子便能晓得，楚恒身边唯有她一人在为之驰驱。遐想当年杀死二公子妇之人，又被林后抓捕……

他本日束发的缎带是新换的鸦青色，衬得后颈那截皮肤更加像久不见光的瓷器。风裹着浓烈的水汽穿太长廊，珈兰停下脚步，重新将披风紧了紧，这才又推起那架乌木轮椅。轮子碾过青砖时收回细碎的声响，像是谁在暗处嚼碎了骨头。

南郡已逝。

檐外俄然掠过一阵急雨。

大火烧尽了南郡，连带着压在南郡女子身上百年的桎梏，也烧成了齑粉。

他望着那片湖，湖水被雨雾啃得只剩下一弯灰脊，远处几株枯木斜插在水里，像几炷将熄未熄的香。倾下的不是水，是千万把碎瓷，将湖面砸得坑坑洼洼。

“我明白了，长姐。”

只知此话一出，长姐的眼底有一丝暖意。

……

那他明白与否，都不要紧。

珈兰愣了愣。

三藐堂。

她挣扎着想起家，行尸走肉般向着三公子府的方向行去，浑身颤抖颤栗，衣裙肮脏，连她本身都觉着，必是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

卖炊饼的男人用围裙擦手，蒸笼白汽恍惚了眼；孩童被大人按住了肩膀，睁着乌亮的眼，却不敢出声；盲眼的老妇跪在青石板上，额头抵着昨夜积雨的洼。减免的赋税化作孩童碗里的米粥，斩落的赃官头颅变作田埂新修的堰，现在这些全都沉默地站在晨雾里，化作一道道潮湿的视野。

那些脱世的旧俗，便叫它随雨散尽罢。

“在南郡的传说里，人身后会化作雨和雪，津润万物。长姐，你说本日的大雨里，会不会有我们的阿爹……和阿娘？”

见珈兰不答，珈佑渐渐地垂低了头，清算表情，继而扬起一个看似非常萧洒的笑容。

……

“你岂会不知？他若死了，我便也活不成了……这人间万物，不过是他活着时，我才气瞥见的色彩。”

待归去，只要白姨念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