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甄仪的回忆[第1页/共3页]

子时的梆子声很脆响，我蜷在配房角落给脚踝敷药，脚指也已磨出血泡。傍晚时沈嬷嬷扔来盛着药膏的漆盒，就不再管我，她没说完的话被楼下恩客的调笑淹没，我也没去谛听。

我盯着镜中陌生的本身，俄然想起三年前在甄府，母亲给我描额间花钿时说的话：“仪儿的眼睛像含着春水，今后定要嫁个读书郎。”

我不晓得，如许的日子甚么时候才有个头。

而不是在日日惊骇之下，钝刀子割肉似的迎来终究的梦魇结局。

十二盏宫灯在视野里化成光斑，檀木屐在青砖上碾出细碎的血痕。直到面前发黑栽进软垫，才发明脚踝已肿得像发面馒头，裹着的白绢上排泄血珠。

金缕衣的流苏压得肩头发颤，十二颗东珠在鬓边晃出碎光。

这个动机初听起来仿佛很寒微，很轻贱，很不检点，乃至惹人鄙夷。仿佛只要想上一想，就从纯洁节女变成了不知廉耻的风骚荡妇，合该被千人围观，被万人鄙弃，被钉死在热诚柱上，万世不得超生。

惊蛰那日的雨下得绵密，我抱着焦尾琴跪在廊下。琴弦是新换的冰蚕丝，沈嬷嬷说弹错一个音就绞一缕头发。

醉梦轩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但最缺的实在也是美人。刚好，我虽没有修炼天赋，可仙颜这块，我自认无人可出其右。

我咬着舌尖将痛呼咽归去，任血腥气在唇齿间漫开。铜镜里映着满屋姹紫嫣红，十二个女人的胭脂混着汗，把菱花镜都染成朝霞色。

醉梦轩本年的头牌是二十年来最美之人的口风早在一月前放了出去，明天，来的人同往年比只多很多。

不管如何，我到底是要下台了。

我数着窗棂透出去的丝缕晨光，把酸胀的脚踝又往金丝地毯里陷了三分。缀着银铃的绸带勒进伤口，每转个圈都像是踩着刀尖起舞。

雨水顺着飞檐滴进后颈，我瞥见本身映在水洼里的倒影：眉间花钿是今晨用凤仙花汁描的，发间珍珠是春桃戴剩的，连这身烟罗裙都染着前任花魁的沉水香。

琉璃灯亮如白天，我踩着木屐旋身时，脚踝的痛俄然变得悠远，我垂眸敛衽，指尖抚过琴弦，浊音便悠悠响起。

但是，摆在我面前的，只要这么一条路了。

药浴老是掺着冰碴，沈嬷嬷说这是保肌肤凝脂的秘方，我只能忍耐小腹处传来的剧痛，只能忍耐。

老鸨捏着翡翠烟杆戳我脊梁骨，不包涵面地刮开昨夜刚结痂的鞭痕，“甄女人当本身还是甄家的蜜斯呐？”

她挑开我疏松的衣衿，金镶玉的指甲抵着锁骨下滑，“醉梦轩不养闲人，明日再背不出《霓裳谱》，就把你送去春香阁服侍掏粪工！”

每当这时候，我只能沉默。

我咬住舌尖，逼迫本身盯着头顶的琉璃灯扭转。

只可惜，最后再也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