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倒流香[第1页/共2页]
导航仪屏幕闪动两下完整黑屏,定位图标竟显现在六十千米外的旱地。吴瘸子往罗盘上撒了把香灰,指针发疯似的扭转,最后指向货舱方向。船身俄然传来剐蹭声,仿佛有无数只手在抓挠钢板。
";闭眼!";吴瘸子用纱布勒住我眼睛,布条浸着刺鼻的药酒味。等再睁眼时,画舫已化作满地碎木,某块残板上钉着半张船票,票面印着";江安号1998.7.15";。
货舱俄然发作巨响。我跌跌撞撞冲出来时,残剩七口棺材正在高频震颤。某口棺材盖被翻开条缝,青紫色的手指抠着木板边沿,指节上套着枚婚戒——恰是昨日打捞绣花鞋时见过的格式。
夜雨砸在舱顶如同撒豆。我摸到货舱暗格时,铁门把手缠着浸油的麻绳。手电筒光束扫过角落的八仙桌,桌腿用铁链锁着个腐臭的保险箱。暗码盘上沾着黏液,我鬼使神差地输入,箱盖弹开的刹时涌出大股黑水。
我摸到驾驶室时,罗盘玻璃罩里积着半指深的血水。赵老拐的旱烟杆插在舵盘中心,烟锅里燃着的竟是王海的头发。江面闪现出成片的铃兰花,每朵花蕊里都嵌着颗带血的眼球,朴重勾勾盯着货船。
船钟毫无前兆地连敲四十六下。钟声未歇,整艘货船俄然倾斜四十五度。我扒住舷窗往外看,江底伸出数百条浮肿的胳膊,正托着货船往旋涡中间挪动。王海溺毙的尸身浮出水面,脖颈处缠着的恰是赵老拐的金属义肢。
棺材落水处升起白玉祭台。赵老拐俄然抓住王海的腰带,将他头朝下掼向江面。王海的惨叫戛但是止,水面浮起大团头发,发丝间缠着那枚刻字的铜铃。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1998年日记上的场景正在面前重现。
船面传来重物拖拽声。我趴着舷窗往外看,赵老拐和吴瘸子正在搬动棺材。暴雨冲刷下,王海的后颈皮肉翻卷,暴露底下青灰色的鳞片。三人合力将中间那口棺材推动江中,水面立即出现赤色泡沫。
赤色旋涡中升起第二层祭台。此次被铁链锁住的是个穿工装裤的年青人,他转头呼救时,我瞥见了本身的脸。二十年前的本身正在祭台上挣扎,手腕流出的血在白玉石面汇成";江安号";三个字。
货船驶入支流时,柴油机俄然熄火。螺旋桨搅起茶青色的泡沫,水面下模糊可见成片隆起的船脊,像无数具浸泡百年的尸骨。赵老拐往江心抛了把纸钱,燃烧的灰烬在空中凝成蛇形,指引着货船朝雾霭深处漂去。
两岸峭壁垂垂收窄,嶙峋怪石上钉满生锈的船钉。我攥着望远镜的手开端颤栗——那些凸起的岩石底子不是山体,而是上百艘沉船的残骸叠成的巨坟。半截桅杆戳出水面,缆绳上挂着具风干的尸身,缠满水草的颅骨跟着江风悄悄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