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5章 年4月3日[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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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我梦见本身变成了没有质量的落日。穿过玻璃幕墙时，无数办公室的百叶窗在我身上切割出条纹伤疤；掠过郊野防护林，松针的暗影在我体内织成经纬线；最后淹没在母亲分散的瞳孔里，她的角膜晶体将我的光芒折射成七种孤傲。惊醒时发明枕边落着片蝶形云絮，边沿泛着珍珠母贝的光芒，细看竟是相机皮套的裂缝形状。我将它藏进暗盒，齿轮转动的声响里俄然混入九岁的蝉鸣、母亲的呼吸机律动，以及某种来自1997年的麦浪声。

我把各种机器零件串成风铃挂在窗边。黄铜齿轮与镍钢游丝在暮风里相撞，收回的声响像秒针在摩尔斯暗码中穿行。每当暮色漫过窗棂，那些金属碎片就会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在石灰墙上投下星图般的投影。有次台风过境，风铃在暴雨中猖獗扭转，墙上的光斑竟拼集出猎户座的表面。陈先生瞥见后，从地下室翻出个青铜星象仪，说这是他祖父当海员时用六分仪改装的，"能捕获流星划过表盘的轨迹"。

陈先生常来观赏这些"时候的切片"。他用修表用的目镜察看照片颗粒，说快门声实在是"时候的齿轮在换档"。上周他送来改装过的座钟，将我的36张傍晚照片替代了钟面数字，"每个钟点都是你汇集的暮色标本"。现在每当整点到临，照片会在齿轮动员下扭转，构成活动的傍晚光谱。

现在我的书桌成了光阴的解剖台。堆满的菲林筒像等候破茧的蛹，显影液在瓷盘里漾出银河的纹路。每当橘色安然灯亮起，那些甜睡的影象便在药水中显形，如同被唤醒的幽灵。有张长时候暴光的照片里，我的影子与天桥雕栏缠绕成莫比乌斯环，环心处漂泊着少女的侧脸；另一张两重暴光的底片上，1997年的麦田与2023年的地铁轨道在暮色中嫁接，向日葵与列车灯在胶片上开出诡谲的花。

风掠过发烫的雕栏时，会卷起我白衬衫的衣角。那温度总让我想起九岁那年的夏天，偷喝橘子汽水时铝罐大要的冷凝水珠。巷口杂货店的冰柜永久氤氲着雾气，老式收音机里播放着《千千阙歌》，蝉鸣与气泡在喉咙炸开的颤栗混成某种秘而不宣的典礼。现在每当暮色漫过领口，锁骨处的皮肤仍会出现精密的电流，仿佛仍有碳酸泡沫在血管里游弋。

冬至那日，陈先生让我帮手清理阁楼的樟木箱。在箱底发明本裹着油纸的日记，纸页间夹着干枯的矢车菊，花瓣上退色的蓝像被抽离的暮色。瘦金体笔迹写着："太阳落下时，影子会变得很长很长，长到能触碰到童年的屋檐。"落款日期是1997年12月22日，墨迹在"22"处洇开，像滴永久落不尽的泪。翻开内页，某张泛黄的纸上画着公寓天窗的速写，标注着"光斑挪动速率约为每分钟3.2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