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阿耶玳,苗语,我们的根 - 第5章 山路十八弯

第5章 山路十八弯[第1页/共2页]

中巴车在盘猴子路上颠簸时,龙放心数到第七个急转弯。车窗外的悬铃木叶子扑在玻璃上,像无数只拍打的手掌。他攥着编织袋的手指节发白,指甲缝里还嵌着广州塔模型工地的水泥灰。

米缸盖翻开的刹时,飞蛾扑了满脸。缸底躺着五粒发黑的糯米,中间是干瘪的鼠尸。水井轱轳的麻绳早已朽烂,龙放心拽动时闻声本身肩胛骨摩擦的声响。铁桶撞到井壁收回浮泛的覆信,拎上来只要半桶混着青苔的泥汤。

"凯寨到了!"售票员用苗汉双语喊着,车门在扬尘中吱呀翻开。龙放心被身后的背篓顶了个踉跄,左脚踩退路边的泥塘——昨日刚下过雨,红褐色的泥浆漫过鞋帮,像某种黏稠的血。

话音被屋顶的动静打断。瓦片裂缝里掉下团灰影,砸在龙放心脚边激起灰尘。是只羽翼未丰的雏燕,橘色喙张成惊骇的圆,绒毛间还粘着干草茎。

阁楼木梯第三级踏板俄然断裂。龙放心抓住晾衣绳稳住身子,绳上晒着的菌干早被鸟雀啄空。墙角储物柜里,他的蜡染书包霉变成诡异的靛蓝色,小学奖状上的金字被潮气泡得浮肿。"三好门生"的"好"字只剩女字旁,像道倾斜的伤口。

晨雾未散时,龙放心在菜园发明了父亲的烟杆。黄铜烟锅陷在泥里,乌木杆裂成两半。他蹲下身挖土,指甲缝塞满红泥,最后刨出个玻璃弹珠——十二岁生日埋下的"宝藏",现在裹着蚯蚓的黏液在掌心转动。

晒谷场飘来酸汤鱼的香气。龙安亲信中轰鸣,摸出最后半包紧缩饼干。包装袋上的出产日期是三年前,碎屑掉进衣领时刺得他想起林妍分离时的神采。那天她耳垂上的碎钻晃得人眼疼,说"公事员"三个字时涂的是斩男色唇膏。

寨老敲响铜鼓时,龙放心正试图撬开生锈的挂锁。鼓声震得梁上落下簌簌的尘,某块墙皮脱落暴露炭笔写的笔迹——那是他十二岁的身高刻度,中间画着歪扭的高楼,写着"我要去广州盖大厦"。

暮色渐浓,第一颗星子爬上鼓楼檐角。龙放心在门槛上发明半截蜡烛,蜡油里凝着飞蛾的翅膀。火光摇摆中,他瞥见墙角的木工箱。父亲的老虎钳锈成了褐色,凿子柄上还留着血渍——那年修谷仓时砸到拇指,血滴在枫木板上像朵红梅。

厨房的土灶塌了半边,暴露内里发白的柴灰。龙放心摸到灶神画像的一角,当年阿妈用糯米浆糊得平平整整。现在只剩灶王爷的右眼,在裂缝里冷冷地盯着他。

露水从屋檐滴落,在安然帽里敲出浮泛的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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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笙的嗡鸣从寨门传来。六个穿对襟绣衣的后生正在跳《迁徙舞》,银项圈跟着舞步叮当作响。最年长的歌师头戴雉尾羽冠,腰间牛角号在中午阳光下泛着油光。龙放心低头避开迎宾的米酒,闻声本身活动鞋吸吮泥水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