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那些事56《六指琴魔》[第4页/共5页]

坊别传来梆子声，卯时三刻，该是早市开集的时候。周小川俄然指着焦尾琴的琴腹：“秋姐你看，这里有刻痕！”借着晨光，晚秋瞥见精密的纹路构成一首诗：“六指连七弦，血火淬金言。若问琴魔处，金陵第一泉。”她想起爹曾带她去过金陵第一泉，说那边的泉水能辨琴声真伪，当年太祖天子的龙泉琴，就是在泉边开的声。

“他们鼻子里有金箔纹，是东厂的金鹰卫。”周小川不知何时从后窗翻出去，手里握着把袖珍铁钳，“我爹说王廉比来在查当年的旧案，你爹留下的‘松风’琴，弦里藏着弹劾矿税的账册……”话音未落，外头传来麋集的马蹄声，火把映红了半边天。

“哗啦——”水面俄然炸开，三支弩箭破水而出，直奔她面门。晚秋本能地勾动琴弦，金丝弦收回蜂鸣，弩箭在半空呆滞，“当啷”掉进水里。昂首时，瞥见对岸树上站着个穿玄色披风的男人，右耳后朱砂痣在晨光里格外刺目——恰是东厂千户王廉。

陈叔的神采沉下来，抬高声音：“上个月扬州有个琴师被东厂带走，说他弹《高山流水》时改了宫调，暗讽朝廷矿税太重。”他看向晚秋腕上那串焦尾琴穗——恰是她父亲当年从宫廷带出的旧物，“你那第六指，毕竟是个暗号。”

戌时的秦淮河飘着灯笼，“听雪楼”画舫的雕花窗里透出琵琶声。晚秋戴着斗笠，袖中藏着拼合的阴阳琴，第六指缠着浸过艾草汁的布条——爹说过，朱砂怕艾草，王廉的“绕梁”琴弦浸过朱砂，恰好能用艾草气破之。

“绕梁”琴的朱砂弦开端发烫，王廉惊觉不对，刚要抽剑，晚秋的琴声已化作万千细针，顺着秦淮河的水汽钻进锦衣卫的耳孔。有人惨叫着捂耳跳水，有人举刀乱挥，绣春刀在舱板上砍出深深的痕。王廉咬碎一枚朱砂丹，“绕梁”琴俄然收回破锣般的声响，竟将晚秋的琴音生生震散。

“臭小子，又来偷看秋丫头！”陈叔笑着捶少年肩膀，“这是城南铁匠铺的周小川，他爹和你爹当年都在工部当差。”晚秋瞥见少年腰间别着把拇指长的铁琴，琴弦闪着寒光，俄然想起爹说过，真正的斫琴师能听弦声辨材质，当年宫里的大庖井琴，就是用九道工序淬出来的钢丝弦。

第一泉的水潭泛着薄雾，晚秋蹲在泉边，将“松风”琴和焦尾琴并排安排。第六指同时按在两张琴的宫弦上，泉水俄然出现波纹，水下竟闪现出字来：“王廉藏琴处，在秦淮河画舫‘听雪楼’。”她想起布告上的画像，王廉的右耳后有颗朱砂痣，恰是当年殛毙父亲的凶手。

晚秋摸着琴腹的刻字，俄然想起爹曾在琴轸里藏过东西。她颤抖着拧开玉轸，公然掉出片卷成细条的桑皮纸，借着月光，瞥见上面画着金陵城的地形图，红点标着东厂在城南的暗桩，另有行小楷：“王廉手中有‘绕梁’琴，弦含朱砂，能破魔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