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那些事56《六指琴魔》[第3页/共5页]

“当——”铁琴声俄然重新顶传来，周小川倒挂在画舫飞檐上，手里的铁琴正对着“绕梁”琴的琴弦。他爹周铁正的声音从岸边传来：“秋丫头，砍断琴轸！”晚秋瞥见周铁正举着把烧红的铁钳，恰是当年给御琴开声的“断金钳”。她俄然明白，阴阳琴的真正用法，是用断金钳砍断对方琴轸，让琴弦失了定音。

万历二十三年，江南梅雨季的头场雨刚落，金陵城的“听松阁”茶馆就飘起了焦糊味。穿月白襦裙的女人正踮脚收廊下的古琴，第六根小指勾住琴弦，“铮”地一声，七弦琴竟断了中弦，火星子从琴弦断裂处溅出来，在青石板上烫出焦黑的点。

“他们鼻子里有金箔纹，是东厂的金鹰卫。”周小川不知何时从后窗翻出去，手里握着把袖珍铁钳，“我爹说王廉比来在查当年的旧案，你爹留下的‘松风’琴，弦里藏着弹劾矿税的账册……”话音未落，外头传来麋集的马蹄声，火把映红了半边天。

坊别传来梆子声，卯时三刻，该是早市开集的时候。周小川俄然指着焦尾琴的琴腹：“秋姐你看，这里有刻痕！”借着晨光，晚秋瞥见精密的纹路构成一首诗：“六指连七弦，血火淬金言。若问琴魔处，金陵第一泉。”她想起爹曾带她去过金陵第一泉，说那边的泉水能辨琴声真伪，当年太祖天子的龙泉琴，就是在泉边开的声。

晨光初绽时，晚秋将那卷桑皮纸投入秦淮河，矿税账册的证据，早已记在她内心。第六指悄悄抚过琴弦，此次弹出的不再是魔音，而是爹当年教她的《关雎》，清越的琴音掠过水面，惊起几尾锦鲤，鳞片在晨光里闪着光，像极了影象中爹的笑容。

“我去探探东厂的动静，你们中午前到第一泉见面。”周小川把铁琴塞进晚秋手里，回身时衣角扫过漆架，新上漆的琴身留下道浅痕。晚秋摸着铁琴的弦，俄然发明这琴弦竟和“松风”琴的断弦材质不异——都是掺了金丝的钢弦，看来周家父子，早就晓得她的身份。

舱内传来琴箫和鸣，弹的是《玉树后庭花》，却在宫调里掺了商音，听着格外刺耳。晚秋翻开帘子，瞥见居中而坐的王廉洁把玩着一把古琴，琴尾刻着“绕梁”二字，七根弦泛着暗红，公然是浸过朱砂的血弦。

晚秋今后退半步，后背抵上雕花雕栏，秦淮河的水汽漫上来，染湿了袖口的焦尾琴穗。她俄然想起周小川在琴坊说的话：“阴阳琴合，需以血为引。”咬破舌尖，将血滴在两张琴的共鸣箱上，第六指同时勾住阴阳两琴的宫弦，一声裂帛般的铮鸣炸开，画舫的雕花窗纸回声而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