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那些事58《天坛祭天》[第5页/共6页]

“天寿鼎祚，全系于此祭。”崇祯帝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冕旒下的眼角有深深的青黑。王承恩盯着圭表，发明日影竟比冬至刻度偏了三分，与永乐十八年的异象如出一辙。更骇人的是，圜丘坛的天心石上，不知何时呈现了血足迹，从棂星门一向延长到神牌前，每一步都带着冰碴，明显是从宫外踏雪而来。

隔月，万历帝因立太子事与内阁争论，负气不上朝。陆文启受命去天坛观察星象，在斋宫遇见个老宫女，佝偻着腰擦砖缝，每擦几下就往砖上吐口水。“女人这是……”陆文启刚开口，老宫女俄然昂首，眼白里爬满红丝：“三十年了，这砖上的血还是擦不净。万历二十八年，皇上在祈年殿摔了神牌，罚二十个寺人在天心石跪了三天，个个膝盖渗血，把砖都染红了。”她指着砖缝里的暗红，“你闻闻，另有血腥味呢。”

崇祯十七年正月，李自成的雄师已到山西，北都城飘着细雪，天坛的祈年殿却挂起红灯笼——崇祯帝要停止“大祀”，祈天保国。钦天监主簿王承恩抱着家传的算筹袋，看着殿内新换的龙井柱，楠木上的金龙彩绘格外刺目，却掩不住柱身上新刻的字：“崇祯十六年冬，拆民房千间，得楠木十二根，方修此殿。”

“祈雨须用‘八龙之舞’，龙旗分八方，每方七十二柄。”周云鹤盯着殿内的龙井柱，楠木柱上的彩绘金龙在烛光下泛着油光，“成祖爷留下的端方，龙井柱下镇着八口青铜井，直通地脉。可现在……”他俄然皱眉，俯身用算筹敲了敲砖缝，本该清脆的响声却闷如擂鼓，“地脉堵了，难怪祈雨不灵。”

“时候错了！”李淳风手中的圭表猛地一抖，圭面上的日影竟提早划过了冬至刻度。郑辰瞥见天子刚踏上第二层坛面，苍穹俄然裂开道缝，一星火流星拖着长尾坠向祈年殿方向。他本能地冲出去，却见父亲信中所画的“天倾西北”之象，现在正应在祈年殿宝顶之上——鎏金宝顶的蟠龙纹竟在月光下缓缓扭曲，龙目里排泄暗红，像要滴下血来。

陈玄蹲下身，瞥见砖缝里渗着细沙，混着几片枯黄的龙鳞——不是彩绘剥落，是真的龙鳞。他想起上个月在天坛外遇见的老妇人，怀里抱着个退色的黄布包，说内里是嘉靖三年祈雨时，从龙井柱上掉下来的龙鳞，“那年祈雨三天，第四天龙鳞就往下掉，每掉一片，宫里就死个寺人。”老妇人把布包塞给陈玄，“你是钦天监的吧？去瞧瞧龙井柱，龙王爷的鳞快掉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