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那些事58《天坛祭天》[第4页/共6页]
次日祈雨,三十六名乐官刚奏响《祈天乐章》,西北天俄然涌来黑沙暴。陈玄站在圜丘坛上,瞥见嘉靖帝的冕旒被风吹得狂舞,神牌前的太牢祭品竟在众目睽睽下腐臭,牛头上的眼睛排泄黑水。更骇人的是,祈年殿的龙井柱开端“出汗”,青绿色的水沿着柱身往下淌,在空中汇成小蛇般的溪流,直往天子脚边爬。
张恪尘蹲下身,瞥见光斑里竟闪现出淡淡的刻痕,细心辨认,是“永乐十八年冬,郑辰书”。他想起家中家传的鎏金算筹袋,袋底绣着的“昭雪”二字,恰是祖父陆文启的笔迹。俄然间,西南角的柏树林里走出个白叟,腕上三道疤痕在阳光下格外清楚,手里捧着本泛黄的帐本。
煤山歪脖子树上,崇祯帝吊死时,王承恩瞥见天坛方向腾起片黑云,云里无数人影攒动,腕上的三道疤痕连成一片红光,映得半个北都城血似的。厥后有人说,那天夜里,天坛的祈年殿顶传来金戈铁马声,像是十万工匠的冤魂,跟着闯王的军队进了城,讨回了六十年前的血债。
暮色渐起时,张恪尘瞥见白叟坐在血泪铺成的长街。而天心石上的反响,向来不是天的答复,是民气里,永久不该被健忘的声响。现在的天坛,祈年殿的琉璃瓦还是湛蓝,圜丘坛的响石仍在回应游人的脚步。当落日把三层台基染成金红,总有白叟坐在长椅上,给孙子孙女讲那畴昔的故事:“瞥见祈年殿的龙井柱没?上面的金龙啊,每片鳞底下都藏着字,刻的是工匠的名字。当年祭天的时候,天子在台上叩首,地下的灵魂也在叩首,磕的不是天,是这世道该有的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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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月,万历帝因立太子事与内阁争论,负气不上朝。陆文启受命去天坛观察星象,在斋宫遇见个老宫女,佝偻着腰擦砖缝,每擦几下就往砖上吐口水。“女人这是……”陆文启刚开口,老宫女俄然昂首,眼白里爬满红丝:“三十年了,这砖上的血还是擦不净。万历二十八年,皇上在祈年殿摔了神牌,罚二十个寺人在天心石跪了三天,个个膝盖渗血,把砖都染红了。”她指着砖缝里的暗红,“你闻闻,另有血腥味呢。”
三今后,郑辰在天坛西墙根遇见个老石工。白叟摸着墙上的“响石”,掌心按在凹凸的砖纹上,俄然长叹:“永乐爷建这六合坛,用了十万块‘响石’,每块都刻着工匠的生辰八字。当年我爹参与砌墙,砌到第三层时,监工说砖缝宽了半分,竟把整排工匠活埋在墙里。”白叟袖口滑落,暴露腕上三道疤痕,“这是我爹被埋前,用凿子刻在我胳膊上的砖号,说若哪天闻声墙里有哭声,就把砖号报给钦天监……”话没说完,西墙俄然传来“咚咚”闷响,像有人在墙里敲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