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那些事48《九斤姑娘》[第1页/共2页]

九十三岁那年立夏，钱塘江的咸风里飘着银鱼汛的动静。船工们看着葛老三怀里的小丫头直点头，这骨气哪来的银鱼？可当九斤指着江面喊“鱼群排着队往南游”时，粼粼波光中当真跃起万千银鳞。那夜三十个腌菜坛子装满了白生生的鱼获，老族长摸着九斤的发顶叹道：“这丫头眼里装着北斗星。”

周怀安踉跄着跪倒在船面上。怀表里的铜钱与九斤手中的半枚拼合顷刻，他仿佛又瞥见南洋货轮上刀疤男人的眼睛——那人的左眼瞳孔里，也映着一样的北斗七星纹。

三今后的月圆夜，九斤站在祠堂遗址前。老族长的乌木拐杖插在青铜秤中心，朱衣米浆正顺着秤杆渗入龟裂的地盘。抱病的村民围在神秤四周，看那些玛瑙红的米粒遇水收缩，在月光下开出细碎的米花。

钱塘江的渡船在暴雨中颠簸如叶。九斤攥着渗入朱衣米浆的布袋，身后追兵的灯笼在雨幕中晕成赤色光团。周怀安的声音混着雷声炸响：“把秤砣交出来！”他举着的左轮手枪却在闪电中映出半枚铜钱纹路。

粮窖深处的煤气灯照亮两个洋商弁冕时，九斤攥紧了掌心的碎瓷片。那洋人怀表上闲逛的铜钱，与周家少爷暗格里的半枚严丝合缝。发黑的军粮哗啦啦灌进麻袋，而石缝排泄的朱衣米浆，正缓缓漫过她脚边的毒菇...

周怀安跨进葛家小院那日，描金漆盒里的官盐雪亮得刺目。九斤却盯着盐粒间的幽蓝微光，恍忽瞥见半月前船埠卸货的西洋木箱——那些戴赤手套的海员撒落的，恰是这般掺着硝石的精盐。

周怀安擦拭左轮手枪的手俄然顿住。账房拖着湿裤腿闯出去时，他正对着半枚铜钱入迷——十年前南洋货轮底舱的恶臭里，刀疤男人塞给他这枚染血的铜钱：“去杭州城，你后颈的疤就是周家嫡子的胎记。”

“你可知这秤砣本是双生？”九斤俄然扬起手，乌铁秤砣在惊雷中裂作两半。黄铜罗盘腾空而起，与周怀安怀表里弹出的另半片罗盘拼成浑圆。江面俄然升起七盏河灯，照出深藏江底的庞大青铜秤。

暮色染红苋菜叶时，九斤盯着米缸底的水珠入迷。潮湿的白米泛着铁锈味，院墙外货郎的摇铃混着沙哑呼喊：“收旧家具——收老瓷器——”

“三嫂子，这盐抵三担新米...”年青人话音未落，九斤抖开的米袋已滚落几粒湿米。周怀安哈腰的刹时，后颈暗红的烫伤疤像条蜈蚣钻进衣领。当夜半夜，柴房里的乌铁秤砣咔嗒裂开，黄铜罗盘指着东南边的芦苇荡，那边堆着发霉的陈米与刻洋文的铁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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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岁的惊蛰凌晨，九斤站在鱼行青石板前。掌柜的金牙在晨光里闪了闪，秤杆上的鲥鱼尾巴对劲地翘着。“小娘子要的三斤六两，给您抹个零头...”话音未落，九斤的乌铁秤砣已压上秤盘。磁石坠着的秤砣哐当落地，围观人群炸开了锅——那尾银鳞鲥鱼在真正的秤星下，不过二斤八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