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红童索债[第2页/共3页]

最肥大的孩童俄然转头，行动生硬如提线木偶。它没有五官，整张脸光滑如卵，中心裂开的细缝缓缓伸开，吐出一条缠满左券的舌头。舌面上粘着半片翡翠，恰是昨日沈予安丢入井中的娃娃残骸，现在还残留着暗红血渍，跟着舌头的爬动，左券上的笔迹在月光下忽明忽暗。

“第三笔债，收杨大蜜斯的打扮镜。”孩童话音刚落，东配房传来震耳欲聋的镜面碎裂声。杨大蜜斯生前的菱花铜镜破窗而出，镜面映出的不是气象，而是一张不竭变幻的人皮，每刻钟就换成一名被逼死的债主面庞，气愤、绝望、痛苦的神采在镜中瓜代闪现。红童们用发绳缠住镜框，镜子后背竟浮出一张婴儿脸，正用无牙的嘴啃咬镜面，“咯吱咯吱”的声响中，镜面充满蛛网状的裂缝。

“第一笔债，收杨老太爷的左眼。”七个孩童齐声唱诵，调子忽高忽低，像是某种陈腐而险恶的咒语。井水俄然狠恶沸腾，“咕咚咕咚”的冒泡声震得空中微微发颤，水面翻涌着玄色泡沫，仿佛有巨兽在井底挣扎。半晌后，一个青铜托盘缓缓浮出，上面躺着一颗浑浊的眼球——瞳孔已变成铜钱状，边沿还嵌着算盘珠的碎片，托盘边沿刻着暗红小字：“癸未年质押，本日本息合计左眼一枚”，笔迹扭曲如蚯蚓，透着森森寒意。

“哥哥...清账...”女婴的声音轻柔却果断，整条巷子的灯笼同时燃烧。黑暗中，只闻声“沙沙”的誊写声——债主们额头上的铜钱符主动改写，仿佛运气的齿轮开端重新转动。当晨光再次照进槐花巷，统统“杨记利通”的借券化作灰烬，杨家大宅已成废墟，每块砖石上都长出婴孩手掌大小的翡翠叶子，在风中悄悄摇摆，诉说着那段被鲜血渗入的旧事。

沈予安站在井台边，怀中女婴化作青烟消逝，只留下淡淡的暗香。翡翠铃铛碎成齑粉，暴露内里半片沾血的梳齿，齿缝间残留的胎发，无声地控告着曾经的罪孽。井水倒映出七个红童的身影，它们跪在阴月当铺库房里，将翡翠叶子一片片贴满黑漆棺材，行动持重而虔诚。

沈予安怀中的翡翠铃铛俄然滚烫，烫得他几近握不住。低头看去，铃舌竟变成半截梳齿，跟着孩童的唱诵悄悄摆动，收回纤细却清楚的“咔嗒”声。铃铛内壁闪现出幽绿的左券笔墨，如同活物般扭动着渗入他的皮肤：“立据人沈予安，今志愿为红童索债使，七日以内收齐本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