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外姓人[第1页/共3页]

“混账！“烟杆重重砸在炕桌上，震得茶盏叮当响。余二爷气得山羊须直抖，“你爹娘去得早，要不是族里。“

余二爷望着窗棂上熔化的霜花，俄然想起祠堂里那方“正大光亮“的匾额。客岁腊月祭祖，就是这外村夫单手托住了松动的横梁。

前日见着村东头王婆子挎着鸡蛋篮子往这边赶，后晌又撞见李木工扛着新打的樟木箱往这儿送，余二爷急得嘴角燎泡。这些个夺目的，哪个不是盯着巧丫头手里漏下的油星子？

元宝盘腿坐在炕沿，脚上棉鞋踢飞了一只。余二爷的羊皮袄蹭着炕席直掉毛，他第三次端起茶碗时，茶汤淡得能照见人影。“你爹要活着。“话没说完被元宝的哈欠打断。

“给脸不要脸！“余二爷踩着雪窝子往家走，俄然咧嘴笑了起来。

康婶早等在穿堂下，见余二爷前脚刚迈出门槛，后脚就哐当一声摔上门。余二爷转头瞪着黑漆大门，朝门缝里啐了口唾沫，又慌镇静张用鞋底蹭掉印子。

“昨日你说要腌梅子。“晏陌迟解了大氅，暴露里头鸦青箭袖，“西市刘记的粗盐比官盐细三分。“说着取出个蓝布包，细盐粒从指缝漏进粗陶罐，簌簌声挠得民气痒。

“外姓人？“余巧巧俄然将茶盏往窗台一撂，碧螺春泼湿了半幅窗花，“客岁大雪封山，是谁背着染疫的乡亲求医？又是谁把族里贪墨祭田的帐本递到县衙？“

余巧巧翻开锦盒，鎏银梅花簪在晨光里泛着冷芒。她用心拔高嗓音：“这般贵重，怕是抵得上十亩粟米钱。“

“我当是甚么大事。“余巧巧俄然笑出声，杏眼里却凝着霜，“您这是要拿我的秘方做情面，还是想给自家地里添肥？“

余巧巧往冻僵的指尖哈气：“换前年晒的陈茶。“窗台上晒的野菊茶还剩半罐，是给雇工们解暑用的。康婶会心点头，粗瓷碗底沉着几片发黄的叶子。

檐下麻雀扑棱棱惊飞，余二爷深一脚浅一脚踏出院门时，闻声屋里传来脆生生的笑：“你这簪子别歪了。“

余二爷压了压火气，放软了声音道：“巧丫头，二叔都是替你筹算。你爹就留你一根独苗苗，今后嫁了人，总得有个娘家兄弟撑腰不是？“他搓着冻红的指节，眸子子往堂屋梁柱上瞟，“女人没个娘家人，在婆家要受气的。“

日头爬到柿树梢时，余二爷扶着墙根往外挪。康婶追出来塞了包冻梨：“路上滑，您老把稳。“梨子表皮结着冰碴，是年前张二苟家送的年礼。余巧巧站在檐下看轿夫踩雪，俄然瞥见余二爷的羊皮袄下摆——沾着片胭脂红的碎布。

“丫头，我们毕竟血脉相连。“老头儿放软语气，枯枝似的手要去拍余巧巧肩头。

北风卷着雪粒子往脖子里钻，倒浇不灭贰心窝子那团火——村里那些个墙头草，前些年躲瘟神似的躲着这丫头，现在倒都上赶着送年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