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雨润茶香[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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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客们纷繁围拢，只见茶汤初时澄黄，三息后竟出现青雾，杯底沉着的碎叶边沿焦黑，清楚是高温急焙时烘坏的次等茶。林茂才神采青白，袖口俄然甩出把茶针，直取陆九渊腕脉："你断人财路——"话未说完，陆九渊反手将茶汤泼向窗纸，受潮的窗纸竟显出血字"以次充好"，恰是他昨夜暗查时用茶水写的密信。

林茂才的朋友躲在街角，看着伴计们搬空最后一箱"雨润红"，咬牙将手中的霉茶摔在地上。却不知陆九渊早在堆栈梁柱刻下暗号，将受潮茶叶的耗损切确到三钱——他用心让阿福在搬运时暴露渥堆的竹匾，就是要让同业瞥见"变废为宝"的表象，却藏起了关头的发酵时候和陈皮配比。

雨夜再次来临，漱玉斋的灯笼在风中摇摆，映着门前未干的"雨润红"茶渍，竟在青石板上洇出半朵莲花的形状。陆九渊晓得，这一场茶香里的机巧，不过是个开端，就像他藏在茶仓暗格里的那半块虫蛀茶饼，终将在某个潮湿的拂晓，引出二十年前那场焚茶案的蛛丝马迹。

茶市顿时大乱，巡检司的人冲进铺子时，林茂才的茶箱里翻出半袋槐树叶。陆九渊望着对方被拖走时怨毒的眼神，指尖摩挲着茶勺柄上的"辨"字刻痕，想起三年前父亲被茶商联手架空，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茶饼，饼面上的虫蛀纹竟暗合辨茶口诀。

卯时三刻的茶香巷飘着新焙茶叶的焦香，陆九渊攥着茶勺立在"漱玉斋"二楼，看楼下茶商林茂才正将三箱"武夷岩茶"往柜上搬。茶箱接缝处漏出的茶梗泛着青黄，他舌尖轻抵上颚，俄然扬声："林老板这茶，怕不是客岁霜降后采的头茬？"

本来陆九渊将受潮的三级茶拌入陈皮后，用荷叶包裹悬在水井中，借地下水气构整天然发酵环境，茶叶吸了陈皮的辛香，又得了井水的甘冽，竟比本来的云雾茶更多了份层次。而一级茶阴干后保存了鲜嫩茶毫，泡出的茶汤自带"雨雾白毫"的异景，被茶客们称作"天工妙手"。

木楼梯"吱呀"作响，林茂才堆着笑上楼，袖口沾着的茶末混着槐花香——这是皖北茶商惯用的掺假手腕。陆九渊舀起半盏沸水，烫过白瓷盏后投入三粒茶干，茶汤在盏中打旋时，他俄然叩击盏沿："听这茶声，像秋蝉振翅，那里是岩茶该有的松涛响？"

酉时打烊，陆九渊摸着茶勺上的刻痕，俄然闻声后巷传来野猫撕心裂肺的叫。推开窗，瞥见墙根处丢着半块发霉的茶饼，饼面虫蛀纹竟排成"谨慎"二字——恰是父亲当年的警示暗号。他俄然轻笑，将新制的茶样封入锡罐，罐底刻着的，是比"雨润红"更妙的解法：贩子商战，向来不是辨真假，而是在残次品里，熬出个柳暗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