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红尘天，红尘劫（五）[第2页/共3页]

“搜！据传反贼余孽与歌妓私通！”校尉的靴底碾碎她的胭脂盒，十二颗莲子滚落在小普囚衣上。阿蛮趁乱扯下莲子手链，将刻着“秦淮”的那颗塞进他齿间：“第九世去扬州找卖桂花糖的瞎子，她腕间有莲花刺青——”话未说完，绣春刀已架在她颈间，戏服上的金线双生莲被血染红，像极了南朝藏经阁那方血帕。

（明末·秦淮画舫）

“总兵大人，这出《牡丹亭》，可还合胃口？”工头的龟公谄笑着给衙役递银锭，锁链拖过青砖的声响里，小普闻声阿蛮用只要两人能懂的吴越小调唱：“第七次断弦，第八次续缘，莲子发新芽，开在离人肩。”水袖翻飞间，半片染血的护心镜残片落入他掌心——是四年前襄阳城破时，她塞进他口中的最后信物。

“放开她！”小普的桎梏俄然迸出微光，双生莲暗纹与莲子手链共鸣，在囚车四周投出前八世的幻影：南朝共执的羊毫、盛唐染血的香囊、吴越剪碎的霞帔、襄阳燃烧的护心镜……锦衣卫们惊呼着后退，阿蛮趁机将沾了本身血的莲子按进他掌心伤口，那边正闪现出与她不异的十二道纹路。

五更天，小普闻声画舫方向传来失火的动静。他掌心的莲子俄然枯萎，却在枯萎的刹时，让他看清灵山镜中从未重视的细节——十二道流光里，每道都有他和阿蛮交缠的影子，而镜角刻着的，恰是“爱取有”三毒构成的双生莲。

“本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昆腔委宛，她眼尾扫过台下戴枷的男人。赭红色囚衣衬得他神采发青，却掩不住眉间朱砂痣的暗红，与她贴了金箔的红痣遥相辉映。桎梏上的双生莲暗纹在月光下贱转，恰是她昨夜绣在水袖里的纹样。

更漏声里，小普终究看清她藏在袖口的血帕——是将前五世的血帕碎片拼合而成，双生莲的根茎上，密密麻麻写着他每世为她破的戒：止语戒、杀戒、酒戒、色戒……本来他固执的“度她”，向来都是在给本身系更紧的锁链。

刑部大牢的月光冷得像刀。小普摸着桎梏内侧的双生莲，想起阿蛮在画舫背景给他看的伤疤：十二道新旧不一的刀痕，对应他每世为她受的伤。戒尺早已在锦衣卫搜索时被折成两段，断口处暴露的，是用他三世精血浸泡的“阿蛮”二字，现在正跟着他的心跳，收回微小的红光。

这一夜，秦淮河漂着十二盏莲花灯，每盏灯芯都写着“阿蛮”。小普摸着桎梏上的双生莲暗纹，终究明白：所谓存亡相续，不过是“有”缘生“生”，“生”缘老死，而他与阿蛮的缘，早已在“爱取有”中结成活结，每解一次，便生出更多的执念，如同画舫的火光，燃烧后又在别处燃起，永不断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