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雪霏霏（中）[第2页/共3页]

玉琅子俄然狠恶咳嗽起来，指缝间漏出的几点暗红落在黍米饼屑上。温北君别过脸去假装没瞥见，伸手拨弄烛芯。

温北君抬手接住一片雪花，“我也瞥见了，纸扎的兔子灯，怕是哪个孩子偷偷祭奠亲人用的。”

帐别传来战马不安的响鼻声。

“汉军前锋距会稽不敷百里了。”

“记得隆武十四年上元节么？”温北君摩挲着粗陶碗的缺口，“你扮的方相氏把巡夜的更夫都吓丢了梆子。”

“当年在河毓，你总嫌守岁太吵。”玉琅子将新扑灭的蜡烛插在熔化的蜡泪上，烛泪顺着铜烛台蜿蜒而下，如同冻僵的泪痕，“现在倒好，清净得能闻声雪压断松枝的声音。”

玉琅子的剑穗在风中翻飞，五色丝绦掠过他手背时，温北君俄然想起这是玉琳子用祭天号衣的金线编的。

帐别传来战马不安的嘶鸣。温北君望向闲逛的帐帘，恍忽瞥见纸面具上金粉绘制的獠牙在火光中闪动。那年雪也很大，玉琳子怕面具被雪水浸湿，特地涂了三层桐油。温鸾躲在廊柱后偷看，小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糖。

“会稽守不住的。”玉琅子俄然说。他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固结，又敏捷被风吹散，“但总要有人奉告厥后者，我们曾在这里喝过酒。”

“郭孝儒那孩子，”温北君俄然开口，喉结转动的声音在沉寂中格外清楚，“是被我连累的，才从咸阳逃了出来，是我粉碎了他安静的糊口，以是让他走吧，他毫不是细作，让他去涿鹿县过个好日子吧。”

两人相视而笑时，帐别传来五更的梆子声。温北君俄然发明玉琅子笑起来的模样没变——还是那样先眯左眼，右眼角挤出三道细纹，像极了东风里摇摆的柳枝。只是现在柳枝上覆了雪，再不见当年阿谁纵马太长街、惹得满楼红袖招的玉将军。

“琅子，你老了，两鬓都有了白发了。”

温北君屈指轻叩案几。这个风俗还是跟玉琳子学的，三短一长，像极了《梅花三弄》的起调。案几上的黍米饼屑跟着震惊簌簌掉落，让他想起温府那架总掉漆的桐木琴。他总爱偷偷拨弄琴弦，被族兄发明后，他只能举着沾满朱砂的手边跑边喊：“嫂子拯救！”

刀尖划过木纹的沙沙声里，他昂首看了眼温北君，“等打完仗了，让你门生送两斤陈皮来，我想吃了。”

温北君走到他身边。郊野上的雪光刺得他眯起眼，恍忽瞥见冰封的东水河面上，漂泊着星星点点的灯火。那些灯火垂垂化作河毓郡七夕夜的河灯，温鹭提着装满莲灯的竹篮，温鸾蹲在岸边一个个扑灭灯芯。玉琳子的琴声从水榭传来，弹的恰是《楚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