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雪霏霏(下)[第2页/共3页]
万千将士的吼声震彻云霄,惊起寒林中栖息的乌鸦。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铁甲铮铮作响。温北君瞥见最前排的年青兵士在颤栗,却死死攥着温家军旗。雪片落在旗面上,很快被热血熔化。
玉琅子已经披甲上马,玄铁战甲的甲片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寒芒,甲缝间还残留着昨夜篝火的烟灰。他勒马转头时,战马喷出的白雾恍惚了面庞,唯有剑穗上的五色丝绦在风中翻飞,像一抹倔强的色采,刚强地不肯被雪夜淹没。那是河毓特有的编结伎俩,丝绦末端还缀着颗小小的铜铃,现在正收回细碎的声响。
晨光初现,雪色苍茫。东水河边的芦苇荡覆着厚厚的霜雪,在风中摇摆如银浪。
“最后一块,多了没有,我记得你夫人仿佛是做这东西的里手,也不晓得你还愿不肯意吃我这东西。”玉琅子勒转马头,剑锋直指远处的汉军大营,晨光在剑刃上折射出七彩光晕,“那我们就让汉人看看,甚么叫河毓男儿。”
“跑起来跑起来!别停下,本将话说在前头,战死疆场的,除了朝廷的抚恤金,本将亲身给你们掏一笔钱,但如果有临阵脱逃的,本姑息亲身砍了你们的脑袋!”
温北君站在帐外,北风卷着细雪鞭挞在脸上,像无数藐小的刀锋。他呼出的白气在胡茬上结出精密的冰晶,皮甲内衬的羊绒早已被霜雪渗入,沉甸甸地贴在肩头。
战鼓声愈焦炙促,风雪当中,号角长鸣。温北君将红豆酥塞入口中,能够是做酥皮时油太多了,也能够是陈年的受潮粉碎了全部红豆酥的风味,他向来没吃过这么难吃的红豆酥,和碧水做的红豆酥底子没有任何可比之处。但是他却笑了,因为他晓得这是谁做的,就是火线替他做了前锋的阿谁他从未喊出口过的琅哥。
是啊,宋道韫难产而亡,温九清和温鸾温鹭战死河毓郡,玉琳子为了温九清的女儿被元孝文诛杀。河毓郡早已化作焦土,昔日在郡守府后院的梅树下煮酒论剑的欢声笑语,现在只剩风雪中的反响。
“说你如果死了,清哥会骂死我。”玉琅子接话,嘴角微扬,却又很快抿成一条直线,“可此次,没人会骂我了。”
“北君,”他俄然开口,声音降落而清楚,盖过了远处战马的嘶鸣,“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上疆场吗?”
“我不会死,”温北君低声道,解下腰间酒囊灌了一口。劣酒烧喉的滋味让他想起温九清酿的梅子酒,“也不会让你死。并且,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喊你哥,哪有哥哥从小到多数没让过一次弟弟,你从小每次比武都和我动真格的。”
远处,汉军的营火已连成一片赤潮,战鼓声如闷雷般滚过冰封的东水河面,震得冰层下的游鱼惶恐逃窜。他握紧腰间的刀柄,指尖触到那枚镶嵌在琵琶泪刀镡上的碎玉,那是温九清留给他的最后一件东西,青玉大要已磨出包浆,在雪光中泛着温润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