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锅耗儿鱼[第1页/共3页]
锅里倒上不知从哪个饭店泔水桶汇集来的剩油,烧得滚烫,老李将鳝鱼段下锅爆炒,刹时“滋滋”声四起,油烟满盈。鳝鱼在锅里翻滚着,接收着调料的味道,那特别的金属味和辣香交叉在一起,愈发浓烈。
(肉摊收市前的梅花肉切片,裹红薯淀粉摔打百次。沸水里汆成白玉丸子,汤底是菜贩扔的萝卜缨、白菜帮,撒把五金店顺来的铜粉当胡椒)老李守着那口大铁锅,灶火舔着锅底,收回噼里啪啦的声响。他谙练地将汆好的丸子放入翻滚的汤中,那丸子在汤里高低沉浮,像一群欢畅的小白鱼。
《巷尾炊烟录·续》
王婶挎着竹篮出去,篮里躺着三颗蔫头巴脑的土豆。“给滑肉里添点。”她取脱手帕包着的猪油渣,那是昨夜给中风老伴擦身子省下的荤腥。老李用缺指的手掂了掂油渣,甩进沸汤时溅起的水花烫醒了打盹的黑猫。
(排水沟里捞的土鳝斩段,铁锅烧得通红。下锅时浇半碗酒馆收摊的残酒,火焰窜得高过屋顶瓦松。起锅撒泼葱,根须还粘着公厕墙根的泥)
(冻硬的五花肉刨成蝉翼薄片,垫菜是渣滓站捡的折耳根嫩芽。泼油前偷洒半盅罗拐子三轮车漏的机油,金属味混着辣香窜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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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瘸子拄着枣木拐挪进门,假腿上绑着修鞋匠给的旧轮胎皮。“这烧白比上回有嚼头!”他嘬着肉片上的红油,俄然拍腿大笑——客岁腊月,他用糖画粘住猪肉铺老板的秤砣,换得五斤肥膘边角料。
(菜市场角落的冰鲜小鱼,裹上粮油店受潮的面粉。炸至金黄后加裁缝铺碎布染红的辣子,出锅前埋进半根罗拐子捡的汽车排气管当香料)
黑猫蹿上桌偷鱼,碰翻了刘瘸子的糖画筒。金色糖丝在冷盘上凝固成蛛网,老李独臂挥动铁勺敲锅:“拿耗儿鱼换糖画,给隔壁孤儿院崽子们添个零嘴!”
暮色染灰窗纸时,酒馆成了杂货铺:王婶用腌菜换走鳝鱼骨,罗拐子拿废铁皮抵了酒钱。老李把剩的滑肉汤倒进豁口陶罐,放在后巷喂流浪狗——罐底沉着刘瘸子偷偷放的银戒指,那是他跑江湖卖艺时,早逝媳妇留下的独一念想。
火爆鳝鱼老李一拍脑袋,想起还没做火爆鳝鱼呢。他从水缸里捞出几条活蹦乱跳的鳝鱼,这些鳝鱼是从菜市场下水道摸来的。他手脚敏捷地将鳝鱼措置洁净,切成小段。一旁老罗不知从哪弄来一把小米辣,说是从渣滓车翻到的。老李把小米辣切碎,又撒上些便宜的“胡椒”铜粉。
灶头记:
后厨爆出的火光惊飞了檐下麻雀。罗拐子拎着漏油的扳手冲出去:“火候够猛!比我家那婆娘骂街还带劲!”满屋轰笑中,王婶偷偷往兜里藏鳝鱼头——中药铺伴计说这东西能治老伴的手抖。
中间的小桌上,放着几样简朴的调料,那所谓五金店顺来的铜粉,在阳光下泛着奇特的光。老李用粗糙的大手捏了一撮,悄悄撒在汤面上,刹时,一股别样的香气满盈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