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外公去世（下）[第2页/共5页]

走进屋子，熟谙的炊火味和陈腐气味劈面而来。堂屋墙上，那张百口福还是挂在显眼位置。照片里，外公笑得那么畅怀，脸上的皱纹里尽是慈爱，把玄月紧紧搂在怀里。我站在照片前，久久凝睇，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恍惚了面前的画面。

山雀再次掠过期，叼走了半片笋壳。玄月抬头望着阿谁灰蓝光点消逝在竹海之上，竹涛声俄然变得层次清楚：近处是新竹拔节的噼啪，中层是五年竹的篾条在风里震颤，最深处则是二十大哥竹浮泛的共鸣。这些声浪推着她后退三步，后背贴上某根竹竿的刹时，掌心的笋衣俄然开端燃烧。

家门口，那辆陈旧的三轮车还倚在墙边，车座已经陈旧不堪。小时候，外公总爱骑着它，玄月坐在前面，前面还驮着一捆柴或是刚从街上上买来的糊口用品。一起上，车轮碾过乡间巷子，收回嘎吱嘎吱的声响，那是我童年里最熟谙的声音。现在，三轮车还在，骑车的人却已不在。

竹根处传来黏稠的涌动声。她扒开沾满露水的蕨类植物，瞥见昨夜燃烧的笋衣灰烬处，竟有虎魄色竹汁从地下排泄。这些浓稠的液体在盘根错节的竹鞭间流淌，垂垂会聚成外公常用的那把篾刀的表面。当刀柄最后一滴竹汁坠落时，整片竹林俄然响起此起彼伏的破土声。

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笋衣，内侧还残留着晨露的凉意。指腹抚过纤维纹路时，恍忽闻声篾刀破竹的韵律——那是无数个暮春午后，外公坐在天井青石上，将五年生的老竹劈成三十六道篾条。刀刃切入竹筒的刹时，总会有淡绿色汁液溅上他的靛蓝围裙，在粗布纹理间晕开山峦的形状。

外公葬礼结束，回家路上，玄月出村口，玄月望着那片熟谙的郊野，稻谷在风中悄悄摇摆，可往昔和外公一同劳作的画面，现在却刺痛着玄月的双眼。

夜晚，外婆展转难眠，偶尔起来去看一下外公的房间。当她翻开外公房间的门，她才想起，阿谁常常说她啰嗦的人已经不在了。

玄月后退时撞上一根正在玉化的毛竹，后背触感不再是粗糙的竹皮，而是温润如古玉的质地。竹竿内传来潺潺水声，她将耳朵贴上去，闻声1998年的雨声正从竹腔深处涌来。那天外公握着她的手劈开人生第一根竹柴，雷雨浇透的春笋在他们脚边猖獗拔节。

之前，夏季的夜晚，繁星闪动，外公就坐在这石凳上，扇着风，讲他年青时如何翻山越岭去赶集，如何辛苦地把粮食背回家。玄月坐在他脚边，一边听着故事，一边数着天上的星星，不知不觉就进入了甜美的梦境。

站在院子里，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构成一片片光斑，就像破裂的影象。外公固然走了，但他的爱和蔼息，早已深深融入这个家的每一寸地盘，融入我的生命。这个十月，因为外公的拜别，尽是忧愁，但玄月晓得，那些和外大众度的光阴，会永久伴跟着她，走过将来冗长的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