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断线针[第2页/共2页]
卫东的针尖扎破指尖。血珠滚过1979年《告台湾同胞书》的铅字,在"两岸同胞"四个字上结成朱砂痣。他冲出工棚时,怀里的布鞋叮当作响——每层百纳布间都缝进了钢片,这是秀兰教他的最后一课:柔嫩的灵魂需求坚固的假装。
深夜的工棚第一次有了酒气。卫东就着火油灯修补秀兰的布鞋,硫化剂让鞋底的百纳布硬化成铠甲。杨建国调试着能唱红歌的防盗装配,俄然说:"她在江心洲。"
支票在验货单上投下暗影时,卫东俄然撕碎票据。他要的酬谢不是外汇券,而是船埠的监控录相带。当屏幕里呈现阿发拖拽麻袋的身影,江堤上响起压抑多年的哭泣——那麻袋的扎口体例,恰是秀兰独占的"活结活结"。
喜好千层浪请大师保藏:千层浪小说网更新速率全网最快。
半夜的成品场飘着鬼火。老孙头用长柄钳翻找化工桶时,铁器碰撞声惊起满棚乌鸦。卫东攥着秀兰的布鞋,看白叟从报废的消防栓里倒出棕色液体:"这是日军留下的硫化剂,比浓硫酸还毒。"
当第一根断针在焊枪下重生时,卫东的眼泪被灼成盐粒。改进后的钢针淬过硫化剂,在皮带暗袋里缝出锯齿状纹路——那是秀兰用发卡划在墙上的莫尔斯暗码,破译后是"活下去"。
"皮带扣的弹簧钢。"秀兰的声音比江水还冷,"掺了硫化物的轴承钢。"阿发回身时,船上的探照灯扫过他畸变的右手——拇指与食指间结着紫黑的痂,恰是打仗劣质化学剂的铁证。
他们是在第七天夜里截住阿发的。温州城飘着冰雨,秀兰的布鞋在柏油路上打滑,鞋头的梅花补丁吸饱雨水,每一步都溅起细碎的赤色浪花。陈阿发蹲在瓯江边的私运船旁,手里的管钳正在撬装电子元件的木箱。
"又断了。"秀兰捏着扭曲的针尖,断口处泛着诡异的蓝光。这批从上海暗盘淘来的德国针,本该是应对港商加单的奥妙兵器,现在却在缝制第三百条皮带时个人叛变。卫东接过断针在磨刀石上蹭,火星溅进盛着鱼胶的珐琅盆,腾起的青烟里有股杏仁苦味。
火油灯在铁皮罐里摇摆,墙上的人影时而交颈时而分离。李秀兰数到第三十七次断针时,窗外的梆子声正敲过半夜。张卫东蹲在漏风的门板后,看月光把缝纫机的倒影拉长成瘦骨嶙峋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