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那些事49《迁都北京》[第1页/共5页]
攥着那块刻驰名字的金砖,周木工的眼眶发热。他想起离家那日阿巧的眼泪,想起虎娃抱着他腿哭的模样,想起朱雀巷的老槐树和青石板。本来这千里以外的紫禁城,每一块砖、每一根木,都连着天下百姓的心血,就连自家媳妇,也用这类体例,在这弘大的宫殿里留下了一丝陈迹。
夜里,伉俪俩坐在院子里,阿巧给他补缀衣裳,周木工摸着她手上的老茧,比本身的还硬。远处传来打更声,还是当年的调子,只是打更的人换了。阿巧俄然指着天上的北斗星:“听返来的乡亲说,紫禁城的布局对着北斗,咱住的屋子,是不是也对着那颗星星?”
篷车轱轳碾过青石板时,周木工隔着帘子瞥见虎娃趴在巷口的老槐树上,小胳膊冒死挥着,阿巧的身影缩成个小灰点,垂垂被扬起的灰尘遮住。车出了城门,路边的稻田刚插完秧,青蛙在水田里呱呱叫着,远处的紫金山在雾霭里若隐若现,像幅没干透的水墨画。
“瞥见那根了吗?”班主用旱烟杆指着堆场中心一根五丈长的金丝楠木,“从峨眉山砍下来,走了半年水路,过三峡时撞坏了三条船。现在要做奉天殿的金柱,一根柱子就得七个木工合抱。”
笑声里,周木工摸动手链上的桃核,想起阿巧信里写的:“虎娃现在能帮着担水了,前日把水缸打翻了,倒把本身摔成个泥猴子。巷口的老槐树又着花了,我给你攒了袋槐花,等你返来做槐花饼。”
这一走,便是三年。
入了冬,北都城的雪下得铺天盖地。工地上结了冰,木料冻得比铁还硬,刨刀下去只留道白印子。监工的百户拿着皮鞭来回走,说皇上要在永乐八年让紫禁城初具范围,误了工期便是杀头的罪。周木工的手冻得裂开血口儿,夜里用布条缠着,第二日干活时血又排泄来,把刨刃都染红了。
腊月二十三祭灶那日,木作班得了半天假。周木工跟着几个弟兄去城里转悠,走到钟鼓楼四周时,瞥见个卖糖葫芦的老夫,红山查裹着晶亮的糖衣,在太阳底下泛着光。他摸出怀里的铜钱,想买两串寄给虎娃,可攥在手里的钱被体温焐热了,才想起这千里以外的都城,哪有体例把糖葫芦寄回南京?
“他爹,咱不去成不?”回家的路上阿巧扯着他的袖子,指尖冰冷,“那年你去姑苏,船在江里遇着风波,我抱着柱子哭了整宿。北都城离咱这儿几千里地,万一……”
三今后的晌午,朱雀巷来了辆青布篷车。周木工蹲在门槛上给阿巧别桃核手链,七岁的虎娃抱着他的腿哭得鼻涕眼泪全沾在裤脚,怀里还揣着半块没吃完的绿豆糕。阿巧往他承担里塞了双新纳的布鞋,针脚密得能挡风,又把家里剩下的二十文钱缝在贴身的布袋里,手指在他胸口按了又按:“到了地头就托人捎封信,千万别省那俩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