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那些事54《桃花庵诗谜》[第2页/共4页]
“公子但是唐解元?”女人见他上来,推过一盏茶,指尖在杯沿绕了圈,“方才在船埠,您笔下桃花虽艳,枝干却像病弱的美人,风一吹就要倒似的。”唐伯虎挑眉:“女人倒懂画?”她低头拨弄茶盏,青瓷碗底映着她弯细的睫毛:“跟着父亲学过几日工笔,班门弄斧罢了。”说着从袖中取出幅素绢,三枝桃花斜斜逸出,枝桠间藏着只振翅的蜜蜂,触须上的金粉细得像星子落进夜色。
唐伯虎握住她的手,知名指上的疤硌着掌心——那是在桃林刻诗时,她被树皮划破的,血珠滴在“仙”字中间,现在成了朵永久开在画上的花。银镯滑到肘弯,暴露当年没重视的刺青:三瓣桃花,藏在腕骨内侧,像句没说出口的誓词。
纸上墨迹倾斜:“辽东雪尽桃未开,雁字难越山海关。待到江南莺语乱,便是奴家返舟时。”每句首字连起来是“辽雁待便”,谐音“疗雁待返”——“疗”是“辽”的讹音,“待返”藏着“等昭雪”的盼头。他俄然想起她曾说,诗里藏着“物候谜”,桃花开时是信,莺啼时是期。
每逢春雨,他们便在檐下煮桃花茶,看新桃在枝头绽成五瓣。苏桃指着窗外双色桃笑:“红瓣是‘桃之夭夭’,白瓣是‘灼灼其华’,合起来便是我们的诗谜。”唐伯虎搂住她的腰,嗅着她发间如有若无的桃香:“当年在茶馆,你藏在画里的诗,我实在早就解了——花开不待叶,是等我;花落不留痕,是念我。”
秋风起时,他们把晒干的桃花缝进香囊,挂在床头。苏桃的银镯还是叮当响,只是现在,那声音里多了砚台磨墨的沙沙声,多了深夜共读的翻页声,多了相互呼吸的轻响。冬雪夜,唐伯虎常对着烛光看那支银簪,簪头玛瑙在火光晖映下泛着暖意,像苏桃眼中的星光,像桃花庵里永不燃烧的灯。
他昂首,见苏桃站在门口,鬓边还是那支白桃花,只是眼角添了细痕,像东风吹皱的湖面。她腕上银镯叮当响,竹篮里装着桃花酥,香气混着青瓷酒壶的冷香:“让公子久等了……这三年……”声音俄然哽住,她低头看着脚边的桃花瓣,瓣上还沾着新雨。
而后三年,唐伯虎的脚步踏遍江南。春日在杭州孤山,见有人在石壁题“人面桃花相映红”,笔迹端方却少了苏桃笔下的清劲,他盯着“桃”字的撇画,俄然想起她刻在桃树上的刀痕;夏季到扬州,盐商宴会上有歌姬唱“桃花流水窅然去”,他盯着歌姬鬓边的桃形金钗出了神,直到祝枝山拍他肩膀:“贤弟莫不是被桃花勾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