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山城羁绊[第1页/共2页]

暴雨如注，兵工厂家眷院的梧桐叶被打得七零八落。永革提着退色的帆布包，雨水顺着发梢不竭滴落在衣领，身后是母靠近乎绝望的哭喊：“你走！走了就别再返来！”铁门“哐当”一声重重摔上，震得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司机的车灯穿透雨幕，在空中投下闲逛的光影，小琴抱着塞满便宜衣物的碎花布包，深一脚浅一脚地追出来，裤脚沾满泥泞。

四十多个小时的车程，冗长得仿佛没有绝顶。永革伸直在硬座上，看着窗外的风景从华北平原的广宽麦田，垂垂变成川渝丘陵的层层梯田。小琴变把戏似的从布包里取出一把苦荞，用珐琅缸泡出虎魄色的茶水：“这是我娘炒的，喝了能解乏。”她絮干脆叨地说着村里的琐事，后山那棵百年核桃树如何总爱把果实砸在路过的村民头上，花斑猫如何偷了王婶家晒的腊肉，另有镇上供销社里那台让全村人都奇怪的彩色电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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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拘束

返程的绿皮火车缓缓启动，永革望着窗外小琴追出村口的身影，越来越小，终究消逝在暮色中。他摸出裤兜里被揉皱的辞职信，发卖科同事发来的挽留短信还在不竭闪动。火车穿过乌黑的隧道，轰鸣声震耳欲聋，永革想起惠君母亲颤抖着给他塞红糖鸡蛋的手，想起小琴提及故乡时眼里的光，终究按下了发送键。当火车重新驶入光亮，他望着窗外飞速发展的山峦，在心底悄悄发誓：“深圳，此次我必然要闯出个花样。”

候车大厅里人声鼎沸，泡面的气味和汗味稠浊在一起。永革盯着电子屏上猩红的车次信息，喉结高低转动。小琴踮着脚，将两张皱巴巴的硬座车票塞进他掌心，手指冰冷：“传闻重庆的火锅能辣到让人掉眼泪，等归去，我给你煮一碗正宗的。”她眼睛亮晶晶的，发梢还在往下滴水，“我家在北碚山坳坳里，推开窗就能瞥见漫山遍野的柑桔树。”

到达重庆北站时，潮湿的热浪裹挟着浓烈的火锅底料香气劈面而来。永革跟着小琴挤上陈旧的中巴车，车厢里人挨人，汗水顺着脊背往下淌。小琴被挤得贴在他身上，脸涨得通红，却还镇静地指着窗外：“看！长江！”车窗外，浑浊的江水奔腾不息，几艘货轮缓缓驶过，汽笛声在雾蒙蒙的江面上回荡。

推开班驳的木门，一股浓烈的烟熏味异化着柴火气味劈面而来。小琴的父亲叼着旱烟袋，看到永革的刹时，抄起墙角的竹扫帚，烟灰簌簌掉落：“带个野男人返来？嫌老子脸丢得不敷？”母亲则冲上来死死攥住小琴的胳膊，充满老茧的手微微颤抖，上高低下打量永革：“都28了？还离过婚？这传出去，你让你妹子如何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