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根脉生光[第2页/共3页]

而在深海最深处，那枚破裂的妖丹俄然收回微光。赤忱里嵌着片藐小的茶叶，恰是某个劳工梦中母亲炒的茶，叶片上的绒毛，竟渐渐抚平了妖丹上百年的裂缝。这是毒龙永久没法了解的力量：当仇恨碰到千万个和顺的牵挂，当残暴撞上永不燃烧的但愿，即便是深海蛟龙，也终将在众生编织的光网里，闻声本身心底甜睡的、对人间暖和的巴望。

茶栈内却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昨日埋下残茶饼的火塘边，竟长出九连累理茶树，枝干上缠绕着千万条光丝，每片叶子都映着某个劳工的故里剪影。当第一个劳工触碰到茶树，叶片俄然排泄金露，落在他掌心聚成微型的福建舆图，山脉河道间浮动着已故亲人的笑靥。

威廉大班的蛟首第一次呈现裂缝。当茶海漫过船舷，他惊骇地发明，那些被他视为养料的怨气，正顺着茶根脉汇入光网，而他的妖丹，现在竟在模糊共鸣——那是百年前斩他的剑上残留的茶香，现在借千万个善念重临，化作最和顺的绞索。

“青禾，带劳工们唱《采茶扑蝶》。”陆观海将七片鳞甲按在茶树根脉，咒文顺着根系爬满整座竹楼，“用闽南话唱，让每个音符都变成茶针，戳破毒龙的鳞甲。”他回身时，瞥见沈青禾已站在茶树旁，茶晶坠子垂在胸前，像颗跳动的小太阳，“记得那年在西坪镇，我们用茶歌哄动山岚，现在在南洋，就用乡音哄动海潮。”

是夜，沈青禾在帐本上记下新的茶方：“取南洋月光七钱，故里晨露三钱，拌入劳工们的笑泪，以善念为引，煮之可破千年瘴。”她合上帐本时，茶晶坠子俄然映出西坪镇的图景——故乡的茶山正在回暖，漫山茶花向着南洋的方向盛开，像在照应这片新地盘上的茶香古迹。

最震惊的是当百位劳工同时唱出“胡蝶双双过岗来”，光网俄然化作实体的茶海，波浪是凝固的金汤，浪尖托着千万片发光的茶叶，每片茶叶上都站着茶商冤魂与劳工的幻影。茶海朝着三桅帆船涌去，所过之处，海面的青鳞纷繁剥落，暴露底下被逼迫百年的华人骸骨，他们手中紧攥的茶种，在金汤中复苏，抽出嫩芽。

港口传来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威廉大班的三桅帆船破冰而来，船身裹着的青鳞已化作活物，在船舷上拼出“血债血偿”四个腥臭的黑字。船面上站着的已非人形，金发褪尽，暴露青灰色的蛟首，红宝石眸子里倒映着茶栈方向的光网，瞳孔深处藏着三百个被吞噬茶商的怨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