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河湾里的业火[第1页/共3页]

“把他捞上来。”小普终究叹了口气，“但他的右手必须永久留在江底，就像他斩断的万千鱼籽，再不能握起屠刀。”当渔民们费尽周折拖起钱万贯时，他的右手已齐腕而断，断口处爬满水藻，竟与江底的枯木融为一体。

江南水乡的梅雨季候，青弋江的河水泛着浊黄。小普的草鞋刚踏上渡船头，就闻声下流传来刺耳的电流声——只见一艘改装过的铁壳船破浪而来，船尾拖曳的电网在水面激起蓝紫色弧光，无数白花花的鱼肚翻浮上来，连躲在石缝里的螃蟹都被震得八足抽搐。

“小师父救我！”钱万贯跪在渔村地盘庙前，右手已被烧成焦黑的枯枝，“我明天梦见河伯发怒，说要抽我的筋做鱼网，剥我的皮糊船底……”他叩首时，庙前的香灰俄然聚成旋涡，显化出被他毒死的水獭、电死的鱼苗、逼死的渔民们的影象，每道影象都在反复他当年的暴行。

三今后，青弋江呈现异景：本来浑浊的江水俄然变得清澈，却在中心构成一个庞大的旋涡，旋涡深处传来钱万贯的哭号。小普带着渔民们乘船靠近，瞥见江底躺着数不清的植物骸骨，每具骸骨的枢纽处都缠着金丝——恰是钱万贯用来装潢鱼肉宴的豪侈品。

“老爷！”小妾刚要上船，脚下的木梯俄然断裂，跌入水中时收回一声惊叫。小普瞥见她下沉的方向，几尾畸形的鲶鱼正伸开利齿，鱼鳃间却卡着半片金叶子——那是钱万贯客岁打赐给她的，代价是渔民王老夫的整条渔船被凿沉。

“钱老爷的电鱼船又完工了！”撑船的老渔翁握紧竹篙，手背上有道深可见骨的伤疤，“上个月我孙子下河摸蚬子，被电网余电击晕，捞上来时浑身都是焦黑的斑点……”话未说完，江面俄然漂来一只肚皮朝上的水獭，幼崽还紧紧咬住它的乳头，尚未睁眼的粉红色躯体在浪花里载浮载沉。

竹篓里，三花猫正盯着水獭的尾巴打盹，三只雏鸟已能仿照江豚的低鸣。小普俄然晓得，所谓报应不爽的爽感，向来不是看恶人受尽折磨，而是瞥见被伤害的众生终究得以安眠，瞥见被粉碎的因果链开端重新编织。当钱万贯用左手捧起第一尾鱼苗放生时，江面上的落日恰好碎成金鳞，那是无数生命在向天下证明：哪怕最深的业火，也烧不尽六合间与生俱来的慈悲与划一。

小普望着钱万贯腰间的鎏金鱼符，符上的鲤鱼眼睛俄然流出鲜血：“你可记得，三年前在芦苇荡，你为抢渔民的珍珠蚌，将七旬老妇推入尽是毒螺的水塘？她临终前，手里还攥着半片被你踩碎的蚌壳。”话音未落，钱万贯的腹部俄然传来剧痛，低头竟瞥见本身的肚脐四周凸起爬动的硬块，清楚是当年老妇腹中未及出产的胎儿形状。

小普分开时，老渔翁的孙子抱着只病愈的水獭幼崽来送行。水獭毛茸茸的爪子搭在小普的竹篓上，篓里的三只雏鸟正学着水鸟的啼叫。路过钱家烧毁的渔场，小普瞥见曾经的鱼塘里长出了罕见的并蒂莲，粉色的花瓣上带着淡淡的血纹，像是无数生灵用血泪灌溉出的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