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河湾里的业火[第2页/共3页]
“小师父救我!”钱万贯跪在渔村地盘庙前,右手已被烧成焦黑的枯枝,“我明天梦见河伯发怒,说要抽我的筋做鱼网,剥我的皮糊船底……”他叩首时,庙前的香灰俄然聚成旋涡,显化出被他毒死的水獭、电死的鱼苗、逼死的渔民们的影象,每道影象都在反复他当年的暴行。
“快来人啊!老爷被电着了!”船夫们举着火把靠近,却见钱万贯的右手死死粘在电闸上,皮肤下鼓起游走的蓝斑,如同无数小鱼在血管里蹦跳。他的左眼球俄然蒙上白翳,瞳孔收缩成细缝,竟与被电死的鱼眼一模一样。“疼!疼啊!”他满地打滚时,指甲缝里不竭挤出乌黑色的鱼鳞,恰是他这些年捣烂的鱼卵所化。
“救……救我……”钱万贯从蚌壳缝里挤出含混的音节,吐出的却满是小鱼苗。小普望着他逐步浑浊的双眼,想起第七章里的张霸天——一样是双手染血的屠夫,前者在痛苦中学会畏敬,而后者却在业火中越陷越深。
“钱老爷的电鱼船又完工了!”撑船的老渔翁握紧竹篙,手背上有道深可见骨的伤疤,“上个月我孙子下河摸蚬子,被电网余电击晕,捞上来时浑身都是焦黑的斑点……”话未说完,江面俄然漂来一只肚皮朝上的水獭,幼崽还紧紧咬住它的乳头,尚未睁眼的粉红色躯体在浪花里载浮载沉。
次日凌晨,钱府传出凶信:钱万贯的独子晨起时俄然浑身腐败,皮肤上充满精密的鳞片,连说话都带着气泡分裂的“咕嘟”声。更诡异的是,请来的郎中刚翻开被子,就见无数极小的鱼嘴在少爷的伤口里爬动,每只鱼嘴上都挂着半粒珍珠——恰是钱万贯从蚌壳里活生生剜出的那些。
船头立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锦缎马褂上绣着金线鲤鱼,恰是把持青弋江渔业的钱万贯。他腰间悬着鎏金鱼符,那是用百张鱼皮向知府换来的“特许捕捞令”。现在他正用象牙筷子戳着新出锅的清蒸鲥鱼,鱼腹里塞满了尚未孵化的鱼卵:“贱民们总说电鱼断子绝孙,老子偏要顿顿吃绝户!”
更骇人的是,江面漂来的死鱼俄然全数翻正,瞪着浮泛的眼窝望向铁壳船。钱万贯俄然瞥见舱底闪现出密密麻麻的鱼影,每只鱼的额间都有块焦黑的印记——恰是被他的电网灼伤的形状。它们无声地游向他,鱼鳍划水的声音垂垂会聚成含糊的哭号:“还我子!还我命!”
“因果如江,善恶如潮。”小普望着远处规复活机的江面,渔舟唱晚的歌声里,再也没有刺耳的电流声。他晓得,钱万贯的断手只是万千业报中的一朵浪花,在更广漠的六合间,另有无数“钱万贯”在挥动着各式百般的屠刀,但起码现在,青弋江的水鬼们终究能够合上眼,让那些被电焦的鱼卵、毒死的水獭、逼死的渔民,在慈悲的波纹里,获得半晌的安宁。